那一瞬间,妖娘视界中的一切——摇曳的豆大灯火、角落惊惶的小白、窗外枯树的鬼影、乃至她自己蔓延开的、粘稠如实质的邪异血煞——都被这一根叩来的手指抹去!整个天地间,唯剩下一截刺破时光与神魂的指尖!
指尖之上,无光,无华,无风雷激荡。唯有……存在本身的终结之寒!一种冻结一切生机、湮灭一切存在的纯粹虚无意志!那不是境界的压制,那是法则的轻叩!
“噗——!”
仿佛一颗裹着湿泥的核桃被无声捏碎。
时间刹那定格。
血丹妖娘瞳孔中惊骇欲绝的倒影尚未完全成形,她周身翻涌升腾的、足以腐蚀金铁融毁神魂的血色邪罡,如同遇见烈阳的残雪,连一个气泡都未曾泛起,便瞬间坍塌!无声无息,消散于无形!那身如血的红纱裙委顿下去,鼓荡的气势顷刻干瘪如泄气的皮囊。
她连闷哼都不出。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力量,透过那根冰寒冷硬的指尖,如同亿万根无形的寒冰锁链,瞬间贯透她的头颅、脊椎、蔓延到四肢百骸!将她体内所有奔腾冲撞的灵力、毒血、甚至连同那淬炼千年的阴毒神识,一并冻结!死死地、不容喘息地锁死在躯壳之内!
她像一个被抽空了魂、砸断了骨的精致人偶,保持着前一秒那抹邪异而惊愕的表情,就那么直挺挺地、软软地向前栽倒,脸孔朝下,狠狠拍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出一声沉闷而屈辱的“啪嗒”声。
尘土轻扬。
刘子云缓缓收回手指。指尖沾着一丝细微的血迹,并非来自妖娘,而是方才捏碎酒坛时刺入掌心的伤口被牵动所渗。他的呼吸似乎更轻了一分,脸色在白得瘆人的底色下透出一种玉石将碎的隐微青色。但他的身形依旧挺直如松,靠坐窗前的姿势都未曾改变,仿佛只是抬手拂去了一点碍眼的尘埃。
寂静。
只有“镇关血”刺鼻的酒气和那碟“暖玉生烟”散的甜腻血腥在无声弥漫。
小白惊得忘记了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地上那方才还如毒蛇罂粟般可怕的红衣女人,此刻像一滩烂泥般伏在冰冷的尘土里,一动不动……就这么……败了?如此轻松?
刘子云冰冷的目光,终于从那碟切得薄如蝉翼的诡异肉片上移开,如实质的寒刃,落在血丹妖娘伏地的头颅旁。
“起来说话。”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半分战胜者的情绪,只有无边的冷硬。
伏在地上的女人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那并非她的意志,而是刘子云指尖贯入的禁制在强迫她做出反应!她挣扎着,像一条离水的鱼,每一寸关节都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艰难无比地用双手撑地,一点点、屈辱地将自己支了起来。脸颊上沾满了混合酒渍和灰尘的污痕,精心打理的髻散乱不堪,垂下的红纱混着黏腻的油污贴在皮肤上。她抬头看向刘子云,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早已被惊骇、剧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彻底占据。
那双眼睛……
刘子云灰暗的眼底,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刺痛,如同冰层下的冻土被无形的尖锥刺了一下。
他认识这种眼神。这种并非单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被彻底碾碎希望、粉碎一切倚仗后,面对更高存在时源自本能的、蝼蚁仰望星辰般的卑微与绝望。
师兄宋青梧……死前……那些围杀者,被他问心一剑洞穿神魂、彻底斩断所有道基时,那些在城头残存的人,最后看向师兄的眼神……和此刻伏在地上的血丹妖娘……何其相似!
一丝本不该出现的烦躁与冰冷怒意,悄然从冻结的心海深处逸散开来,牵动内腑,喉头又是一股腥甜涌动,被他强行咽下。
“师兄……”他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裂痕,冷硬中裹挟着一种几乎要碾碎岩石的砂砾感,“……宋青梧。那天晚上……除了那些摆在明面上的虫豸,”他冰冷的视线死死锁住血丹妖娘无法避开的眼睛,“……是不是还有你们的影子在搅动?!”
“咳……咳咳……”血丹妖娘猛烈地咳嗽起来,禁制冻结了她的力量,却并未完全封住她的知觉。极度的恐惧和对眼前男人那未知可怖手段的忌惮,让她每一丝肌肉都在颤抖。她嘴角溢着血沫,声音嘶哑破碎:“我…我不知道……我当时只是外围…远远看着…”
“谁指使?”刘子云打断她,语不变,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直砸入她的神魂。
妖娘的身体筛糠般颤抖得更加厉害。她眼中挣扎着巨大的恐惧和犹豫。
就在这时——
“呜——!!!”
窗外,不渡关的阴风骤然变得狂暴而凄厉!风中裹挟的妖戾腥气陡然浓烈到如同实质!同时,一股粘稠、污秽、带着无尽怨毒气息的血腥魔念,如同潜伏已久的九幽毒蟒,穿透了老旧窗棂,带着无孔不入的阴毒恶意,丝丝缕缕浸入房间!
目标,赫然是那碟摆在桌上的、切得薄如蝉翼的——“暖玉生烟”!
小白身上的汗毛瞬间倒竖!琉璃眼眸死死盯住那碟暗红肉片,喉咙里出极其细微的呜咽,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仿佛面对整个深渊世界的厌恶与恐惧汹涌翻腾!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那无形的污秽魔念啃噬!
血丹妖娘在感受到那魔念的瞬间,眼中却陡然闪过一丝疯狂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的亮光!她仿佛得到某种默许或暗示,突然尖厉地嘶笑起来:“哈哈哈!晚了!姓刘的!那是血丹引!它……它已通了九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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