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山位于沂水西郊,群山的正中间,马路修到一半就上不去了,全靠一条碎石垒出来的羊肠小道上下疏通。
车子停在三分之一的半山腰上,剩下三分之二只能徒步走。
明明每年都来,谢安存却有种错觉,这小路怎么越修越长了。
安盈骂他这是天天窝在家里不运动才爬不动,谢安存不反驳不合作,腿一抖便软在台阶上不肯走了。
就不应该回来,他想,魍魉山的风水绝对有问题,否则为什么他一回来体感温度就能飙到32摄氏度?
“安存,怎么了?”
头上忽然笼罩下一片阴影,俞明玉站在上一层台阶上俯身看他,笑眼盈盈,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这就累了啊?你才爬了几层?”
谢安存眯起眼往俞明玉掌心里蹭了蹭,这么热的天气,对方皮肤居然还是凉的,挨上去特别舒服。
俞明玉说陪就陪,还答应和谢安存一起在魍魉山上住几天,这完全可以当作一个绝佳的约会机会,谢安存起初是这么想的,气氛上来了小打小闹一下,说不定还可以进旁边树林里干点其他事。
但没想到俞明玉是真来劲,走在前面健步如飞,长腿抡起来的时候,谢安存连追的机会都没有。
驴子对着眼前的苹果还能吭哧两下,但他也不是驴啊。
“我休息一会儿。”谢安存提出第五次休息申请。
“不行,你姐说天黑之前要上山,现在都快四点半了,快起来再走两步。”
俞明玉说着抻手把在谢安存腋下,拉尸体一样把他往上拖。
样子很狼狈,还好在场没有第三个人,谢安存任由自己被俞明玉拖了两个台阶,先哼哼啊啊地笑了:“啊——我不行了,叔叔,休息五分钟,就五分钟。”
俞明玉无奈:“最后五分钟。回去之后早上起来跟我晨跑,老是坐在工作室里画画对腰和颈椎都不好。”
谢安存根本不敢想“晨跑”这个词儿,嘀嘀咕咕:“到时候再说吧……”
说是五分钟,实际上坐了十分钟谢安存都没有要继续站起来的意思,坐也不肯好好坐,一直往俞明玉身上蹭,好像对方是块磁铁,能把自己的皮肉全黏上去。
天气实在太热了,谢安存靠在俞明玉腿上,闷得神魂俱散。翻了个身,偷偷去咬鼻尖前的衬衫扣子,被发现了就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
“再等一下下,我马上就休息好了。”
俞明玉也不恼,嘴唇贴过来,往热得通红的耳垂肉上轻飘飘咬了一口:“色狗。”
呢喃间唇齿热度全灌进谢安存耳朵里,他抖了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叔叔,你在勾引我吗?”
在这里?
他做什么放在谢安存眼里都是一种勾引,放在以前俞明玉只觉得厌恶,闻风垂涎而来的人只在意他的皮囊和能力是否符合自己的心意,却不知色相也是俞明玉拿来作践人的手段罢了。
偏偏谢安存没被作践到,还发誓要在俞明玉心上踩出个坑来。
那个夜晚之后俞明玉暗自想了很多,有许多脏词秽词可以拿来形容谢安存,变态、跟踪狂、骚扰犯,越不堪俞明玉越恨,这恨也不纯粹,爱比恨更多更浓烈。
白天鹅和老鼠确实天生一对,俞明玉得承认,他迫切需要谢安存的目光和爱,未来只需要看他一人,爱他一人就够了。
于是俞明玉微微一笑,大方承认:“是,就是在勾引你呢?”
“这不太好吧。”谢安存红着脸眼神游移,“场地是不是不太合适,不然我们先回车上吧?”
“你想什么呢?”
俞明玉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十分钟就爬了二十层台阶的人,我想要勾引也做不出什么吧,原型的腿本来就那么短了,再不运动是想后半辈子都坐在轮椅上吗?”
居然又说他腿短,谢安存跨起脸,听到最后一句又开始伤事秋风起来,这次他答应安盈回魍魉山也是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过暂时还不能让俞明玉知道。
赶在黄昏前,谢安存还是极艰难地爬起来,在俞明玉鼓励的微笑中登顶。
他的激将法得心应手,谈笑间玩弄人心,到最后谢安存作为男人的自尊心被俞明玉几句话激出来,执意要变成小狗爬几个台阶给他看看,自己的四肢有多么健全且修长。
要说起魍魉山上的魅魔族群,那得追溯到蒲松龄写下《聊斋志异》之前。
魅魔也不是生下来就聚在魍魉山顶的,清初社会局势动荡,大量征兵打仗的结果就是四方饥荒。
为了糊口饭吃,招摇撞骗的道士如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不少,其中也不乏有真本事的家伙。
躲藏在人类社会的非人生物被迫走到一起抱团取暖,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座离群索居的魍魉山,喝了洋墨水的魅魔回国后都得往这走上一遭。
但这都是前话,现在的魅魔已经可以伪装得与普通人无异了,其实根本不需要躲躲藏藏。
不过谢安存还是那句话,现在还愿意留在山上的人就和俞道殷差不多,老一辈的顽固派,是真拿这里当度过未来999年的社区中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