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园里平日活在纸醉金迷的富贵人儿就像那湖里养着的锦鲤,一块石子投下来便作鸟兽散,终日惶惶不安,连吵闹的声音都没有了。
阿姨不在家,不知道去了哪里,谢安存支走比格,让它去房间里收拾东西,自己在一楼乱晃。
现在看来,即使在阳光天下,小楼也始终笼罩在一层湿凉的阴气之中。
以往谢安存总是把目光放在俞明玉身上,忽略了很多怪异之处,现在越细想越觉得汗毛倒竖。
自澄心湖那次作祟后,奇怪的鬼影就再也没出现过,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现在也是如此。
谢安存心中沉郁,转而将注意力转移到神像上。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神像依附在陈婧宁的遗像后,微阖着一对禅眼,慈眉善目。
谢安存轻轻一推便“喀”一声倒在木桌子上,根本没什么威胁性。
既然就是尊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野神,碎了也有利无害。如果真是你困住了俞明玉,那就把他还给我。
谢安存想着,忽然发狠举起神像,向地面狠狠砸去!
就在菩萨的身体即将脱手的那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阵阵飘渺的黑烟自神像内腾起,如有意识地活物般迅速缠绕上谢安存的指尖、手臂,紧接着很快就将他的脸也包裹起来。
谢安存瞪了大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把黑烟全吸进了肺里,烟雾里的颗粒剐蹭在呼吸道里,火辣辣得疼。
“咳、咳咳。。。。。。!”
谢安存捂住脖子咳嗽,想把颗粒呛出来,可怖的窒息感反而趁乱钻进全身感官。
神像很快便重重掉在地上,谢安存伸手去够,快要碰到时还是敌不过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彻底昏了过去。
***
“吱呀。。。。。。”
“吱呀。。。。。。”
“吱呀。。。。。。”
奇怪的噪音挥之不去,已经在脑海里不知盘旋了多久,谢安存的眼皮颤了颤,被这怪声闹得心口和耳膜极不舒服。
想捂住耳朵说别吵了,四肢却沉重异常,两个问题随着意识的苏醒浮上来:他在哪里?刚刚他要干什么来着?
对啊,他要干什么来着?不是要把神像砸。。。。。。对了,神像!
谢安存猛吸一口气睁开眼,被刺眼的阳光扎得晃神。
几分钟前他分明还在小楼里,这会儿怎么到院子里来了?
“吱呀……”
谢安存终于清醒过来,低头往下看,吓得心脏停了两秒。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小孩的身体,两只手的手指还没一只蜻蜓长,婴儿肥都没褪下去,刮在脸上热乎乎的软。
一条毛茸茸的魅魔尾巴好像知道主人在想什么,得意洋洋地晃了晃。
“啪”一声,谢安存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没把自己扇醒,反而把身旁吱吱呀呀不停的噪音扇走了。
一道极阴沉的视线投射过来,在谢安存上下扫视一番。
这别扭劲儿,天底下除了那一个还有谁会这样看人?
谢安存僵硬地扭过头,发现自己原来是坐在一座跷跷板上,他占一边,另一边坐了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男孩衣服很干净,露出来的小腿上却有许多道狰狞的伤口,和他漂亮的脸看上去一点都不搭。
方才的噪音原来就是跷跷板晃动时发出来的。
俞明玉见他看过来,张了张嘴,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个问题是:“你要打我吗?”
第二句话则问谢安存:“你为什么长了角和尾巴?”
不知道是谁的屁股在用力,又或者是因为他们俩现在差不多重,跷跷板维持在一个平衡的高度上,靠一根破破烂烂的木棍子将两个孩子的命运在此刻联结起来。
谢安存脑子里一团浆糊,半天找不到话来回答,只知道盯着俞明玉的脸发呆。
大概是被他怪异炙热的眼神看烦了,俞明玉皱起眉头,正要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时,却见对面的小孩鼻子下慢慢蜿蜒出一道猩红的小河来。
谢安存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