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18N,102W,布塔沙。
巨大的赤红悬日缓缓坠入地平线,街上到处都是持枪的白种人武装分子,操着蹩脚的西班牙语将流民赶入阴影内。
装甲车驶过,扬起一阵土尘,呛得路边的背包客扯下蒙布一通咳,顺便往冒烟的嗓子眼儿里灌水。
这个可怜的背包客正是谢安存。
体感温度31摄氏度,谢安存却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在沙子里滚了一遭。
几个小时前比格死活赖在地上不肯走,说自己马上就要累死了,让谢安存就在这里给它立块墓碑。
谢安存没办法,只好背着它站在这儿,煎熬地等入夜。
沙地里无论如何都是长不出健康的蘑菇的,谢安存本应该在S省吹空调开会,而不是跨越大半个太平洋来受这种罪。
但这都是为了俞明玉。
因为俞明玉不接他的电话,也不理短信消息,想到这里,谢安存将手里的矿泉水捏得嘎吱嘎吱响。
自从那天在服务区里和俞明玉打过电话后,他就再也没有打通过这个号码。
无论换谁的手机重新打过去都一样,听筒里永远都是无法接通的忙音。
如果来的路上只是有不好的预感那么简单,那么现在谢安存能肯定的是,俞明玉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将三个学生安全送到S省交给另外一位设计师后,谢安存连夜开车赶回沂水,连服务区都没停几个。
到家时眼睛红得吓人,手机电量只剩3%了还在坚持打电话。
阿姨被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又见他疯了似的跑上楼找人。
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直到他站在自己房间的办公桌前,定定看着右下方的最后一个抽屉。
这个抽屉就像薛定谔的猫,选择打开或者不打开后的结局完全不一样,他想小倩的塔罗牌确实算得准,准到让他憎恨。
什么“你的爱人正在看着你,她很失望”,俞明玉会因为什么失望,就因为他像个变态一样跟踪他、骚扰他吗?
“。。。。。。”
谢安存抖着手去拉抽屉,期待、恐惧、愤怒、急切,说不清什么样的情绪填满了正在砰砰跳动的心脏。
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吧,他咬着牙在心里哀求。
抽屉里静静躺着一只明显被打开过的皮夹,紧挨着已经被踩坏了的微型摄像头。
“砰!”
谢安存猛地关上抽屉,撑着额头给俞明玉打语音电话。
一个打不通就继续打,打到对方愿意接听为止。。。。。。甚至一边打一边锲而不舍地给对面发微信消息。
【谢安存: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现在有急事找你,接一下电话好吗?】
【谢安存:叔叔,你上次不是说以后不会再不接我电话了吗?现在为什么又不接了,我做错什么事了吗?求求你接下电话吧,我真的有要紧的事要说。我从S省回来了,正在家里,你接电话!】
【谢安存: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
【谢安存:明玉。】
【谢安存:俞明玉。】
【谢安存:你都看到了对吧?什么都看到了?是不是好久之前就开始怀疑我了?】
【谢安存:现在是什么感觉,觉得恶心还是厌烦了,是不是觉得竟然有个变态像鬼一样缠上来,简直不可理喻?你在冷暴力我么,冷暴力疯子有什么用?俞明玉,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在家,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去哪里了?】
【谢安存:对不起,叔叔,刚刚是我太着急了,你在哪里?我很担心你。。。。。。】
指尖打字的速度越来越快,大量的文字在输入框里删删减减,有只即将要爆炸的气球撑在谢安存胸口里,让他不得喘息。
恐惧层层递进,谢安存现在只想知道俞明玉到底在哪里,他要赶在这只无脚鸟飞走前抓住它的翅膀,不会让对方有离开的机会。
【谢安存:我会找到你的。】
发完这句话后,聊天界面上密密麻麻的绿色气泡里终于挤进一条白色框。
谢安存一喜,定睛去看,俞明玉只发了简简单单一句话——“把房间里的其他摄像头拆了。”
微笑立刻僵在面皮上,逐渐变得阴鸷无比,谢安存猛地将手机往地上砸,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阿姨已经在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青年疯疯癫癫的模样让她胆战心惊,毕竟印象里谢安存一直都是副温润好说话的模样。
俞明玉离开前的表情也是这样难看,她直觉夫妻俩之间可能因为什么事在吵架,只能小心翼翼安慰道:
“安存,你怎么啦?昨天熬夜开车了吧,阿姨给你煮了锅猪肚汤,现在要不要下去喝一点?”
谢安存动作一顿,慢慢转过身,笑着问:“谢谢阿姨,我等会儿就下去喝。阿姨知道俞先生去哪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