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尤其是从成化长老那边得知,那妖修是由宣云平亲自拿下,关押审讯、挫骨扬灰后,宣明聆在房中枯坐至深夜,抱着他的珊瑚琴,独自上了三味静峰。
&esp;&esp;对于他的到来,宣云平并不惊讶。
&esp;&esp;从前繁花似锦的山头庭院,如今一片萧瑟,仅剩些不凡的灵植,不需打理也能盛开。
&esp;&esp;亭中,不见总是温柔微笑的惜花女子,唯有两位男子隔着桌凳对视。
&esp;&esp;先开口的,是宣云平。
&esp;&esp;“我听恕己说了,”他道,“你和你那帮人,最近在查当年的事?”
&esp;&esp;男人冷肃的脸庞上,露出阴沉的讥嘲:“怎么,你娘故去这么多年了,到今日才晓得要找元凶泄愤?还是说——你们有别的心思?”
&esp;&esp;那双犹如鹰隼的眼眸紧紧逼视过来,像看穿一切,携有滔天怒意。
&esp;&esp;宣明聆则不慌不忙地架好琴,浅浅低首,一边拨弦调音,一边轻声道:
&esp;&esp;“久疏问候,父亲大寿将至,明聆欲恭祝一曲。”
&esp;&esp;抬眸,宣明聆仔细着月光下男人的神色,问:“您可愿听?”
&esp;&esp;哪怕在宣云平面前,他也向来鲜少这么称呼,不是师尊、便是谷主。
&esp;&esp;宣云平皱了皱眉,没有回话。
&esp;&esp;宣明聆便当他应下,自顾自地弹奏起来。
&esp;&esp;泠泠乐声从指间流泄,曲调舒缓悠扬,似鸟语花香,初春萌芽。
&esp;&esp;端坐琴前的宣明聆一心一意望着琴弦,过了一会儿,才在琴声掩映中低低开口。
&esp;&esp;“父亲觉得,这一曲可熟悉?”
&esp;&esp;半晌,宣云平语气莫名地道:“这……”
&esp;&esp;“那是明聆十岁那年,”宣明聆道,“您教我的。”
&esp;&esp;彼时,也不知是哪里讨得了宣云平的欢心,一贯只教他习剑,教他不准哭哭啼啼、从地上爬起来继续的男人突发兴致,送了他一架古琴。
&esp;&esp;这一礼物,曾让少年时极想博得父亲认可的他一度十分高兴,珍惜不已。
&esp;&esp;“您说,此物乃娘亲生前所爱。”宣明聆垂眸,“您不通音律,唯独此曲,为你们二人定情时,娘亲奏与您听,手把手教会了您。”
&esp;&esp;“于是那一晚,您也将之教会了我。”
&esp;&esp;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的父亲给予过他的温情。
&esp;&esp;从那往后,宣明聆时不时就会找来琴谱,想着日后讨人开心。
&esp;&esp;可惜……没有日后。
&esp;&esp;宣云平眸光微动,这番话似乎让他回想起很久以前,和爱妻举案齐眉的日子。一时间门,他的神态不禁柔和下来。
&esp;&esp;他盯着眼前的青年,对方低眉敛目,清透的瞳仁凝视琴弦,唇边含笑,说不出的温柔。
&esp;&esp;这副面貌,和过去的落英真人那般相似。
&esp;&esp;使他放于膝上的手指竟略略颤抖。
&esp;&esp;宣明聆仿佛知晓那道迷离的注视在透过他看着谁,问道:
&esp;&esp;“父亲,我与娘亲……是不是有些像?”
&esp;&esp;他抬起头来,笑意淡去,素来令人如沐春风的那张脸,陡然变得凛冽刺骨,眉眼锋利,不可逼视。
&esp;&esp;与宣云平遥遥相对,两人从没有哪一刻如此相似。
&esp;&esp;“那……”宣明聆一字字问,“我与您呢?”
&esp;&esp;“我们可像?”
&esp;&esp;“——放肆!”
&esp;&esp;宣云平一甩袖,琴弦截截崩断,宣明聆脸色一白,内息翻涌,唇边逸出一缕血来。
&esp;&esp;那扰人心神的琴音消弭后,男人盛怒斥道:
&esp;&esp;“与谁学了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就敢来我这里胡言乱语了?宣明聆,当我不清楚你的来意?”
&esp;&esp;“今夜过来,想必是为那错过宗门大比的弟子讨要返生花?”
&esp;&esp;“真是打得好算盘,身为人子,不为生母,反倒为不相干的人奔波,图谋到这里……”
&esp;&esp;宣云平厉声道,“我怎会有你这般的孽子!跪下!”
&esp;&esp;宣明聆不跪。
&esp;&esp;“孽子?”他冷冷盯着宣云平,“敢问父亲,孽在何处?”
&esp;&esp;指尖擦过脸颊,“是说这张与您相像的脸——”
&esp;&esp;又擦过唇角的血,“还是说这身与您同缘的血脉?”
&esp;&esp;宣云平没料到他会忤逆自己,愣怔一瞬后,勃然大怒。
&esp;&esp;“你……”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