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喊杀声渐弱时,沈璃才现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林婉儿的手还攥着她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少女的呼吸扫过她耳侧,带着硝烟未散的灼热:“沈姐姐,北境残兵往雾海去了!我带玄铁卫追——”
“追不得。”沈璃反手覆住那只颤抖的手。
她的掌心凉得惊人,像块浸过冰水的玉,“你看那些战船的帆。”她抬下巴指向天际线,被冲击波掀翻的玄铁帆正歪歪斜斜沉向雾海,“北境军最精锐的‘玄甲龙卫’全折在核前,剩下的不过是惊弓之鸟。”
林婉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雾海深处飘着几缕残烟,像垂死者最后的叹息。
她松开沈璃衣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剑柄:“可万一他们……”
“真正的威胁不在明处。”沈璃从袖中摸出枚黑鳞,鳞片边缘泛着幽蓝,在洞壁火把下流转着蛇信般的光,“方才那北境千夫长咽气前,我在他颈后摸到这个。”她想起方才那人被冲击波震碎胸骨时,衣领翻起露出的青黑鳞片,“他身上有龙渊气。”
林婉儿瞳孔骤缩。
龙渊是传说中锁着上古凶兽的深渊,她曾在族中古籍见过记载:“龙渊气……不是被凰骨镇压了千年?”
“所以才有趣。”沈璃将黑鳞对着火光,鳞片中央隐约能看见半枚鹤形暗纹,“谢无尘的信说北境背后有‘影楼’操控。”她想起方才插在脚边的银羽箭,箭尾的焦痕还带着烟火气,“这黑鳞,该是影楼给北境的信物。”
洞外忽然传来马蹄声。
谢无尘的暗卫掀帘而入,玄色劲装沾着血,单膝跪地:“主子在驻地备了药汤,北境三皇子的动向已派人盯着。”
沈璃将黑鳞收进贴身锦袋,指腹隔着布料压了压——那里还躺着魂匣,残留着凰骨最后的温度。
她站起身,洞底碎石硌得脚掌生疼,却让她清醒:“走。”
返回南洋商会驻地的路上,雾海的潮气漫上来,沾在睫毛上像细针。
林婉儿走在她身侧,剑穗被风吹得扫过她手背:“沈姐姐,你说影楼要唤醒龙渊……他们图什么?”
“龙渊里的东西,能替他们掀翻这山河。”沈璃望着远处渐起的灯火,那是驻地的灯笼在风中摇晃,“但他们不知道,凰骨虽沉眠,却留了后手。”她摸了摸间,那里本该插着凰羽簪,此刻却空着——方才在洞穴里,簪落进了碎石堆。
驻地的门房看见他们,忙提着灯笼迎上来。
沈璃刚跨进院子,便闻见浓重的药香——谢无尘总说她“拿命下棋”,所以早备了十全大补汤。
“你且去歇。”她转头对林婉儿道,少女眼下乌青,间还粘着碎草,“明日开始,我要闭关调息。”
林婉儿攥紧剑柄:“我守着。”
沈璃没再劝。她知道这姑娘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闭关的屋子在跨院最深处,窗棂糊着厚棉纸,隔绝了外头的人声。
沈璃盘坐在蒲团上,魂匣搁在膝头。
她闭目时,能清晰感受到心口的空洞——那是凰骨沉眠留下的缺口,像被挖走了块滚烫的火炭。
“慢慢来。”她对自己说,“凤凰涅盘前,总要褪层皮。”
三日后的深夜,林婉儿在廊下抱剑打盹。
月光漫过青石板,在她腕间投下金红影子——那是觉醒的符文,此刻正像活物般蠕动。
她猛地惊醒,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坐在地上,指尖沾着水,在青石板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图腾。
“这是……”她凑近去看,那些纹路像火焰,又像某种古老的文字,“族里古籍上的凰纹?”
风突然大了。
她的符文突然灼烧起来,烫得她倒抽冷气。
等痛感褪去,石板上的图腾已被夜露冲得模糊,只余几缕金红残痕,像血。
跨院里,沈璃在蒲团上猛然睁眼。
她心口微颤,仿佛有根细针扎进魂匣——那是凰骨在沉睡中出的轻鸣。
她掀开被子下床,推开窗,正看见林婉儿蹲在廊下,指尖还滴着水,腕间符文亮得刺眼,像要烧穿皮肤。
“婉儿?”她出声唤。
林婉儿猛地转头,眼神却空得像片雾海。
她张了张嘴,却没出声音,腕间符文突然暴涨,在月光下连成一片火海。
跨院的月光被阴云遮去大半,林婉儿腕间的符文却烧得更炽。
金红纹路顺着手臂攀至脖颈,在她素白的裙角腾起细小火舌,像极了凤凰振翅时抖落的余烬。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青石板,碎石在掌心碾成齑粉,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