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家府邸本该坚固的围墙,此刻却在缓缓地崩裂,裂缝如同毒蛇一般蔓延,瓦片一块块坠落,天空开始塌陷。
天地在倾覆,一道黑洞出现在院落中央,漩涡般吞噬着一切,将尸体、房屋、鲜血尽数吞没。
陆青的身子猛然被吸引,脚下的地面在塌陷,他拼命挣扎,可双脚已经离地,被那黑暗的漩涡拉扯着,向深渊坠去!
“啊——!”
他猛然睁开双眼,浑身冷汗透湿,双手死死地攥住床单,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从死亡的边缘挣脱出来。
窗外,月色清冷,东都的夜晚仍旧灯火不灭,遥远的秦淮河上,依旧是丝竹声声。可陆青的房间里,只有他剧烈的喘息声。
他坐在床上,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心跳急促得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真实的屠杀。
他缓缓低下头,手掌仍在微微颤抖。
那个梦境……不是梦。
陆青闭上眼,指尖缓缓收紧,最终握成拳,骨节泛白。
寒渊,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东都的夜色依旧繁华,可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东都的万家灯火尚未熄尽,偶有低语笑谈随夜风飘散,融入静谧的街巷之中,若隐若现,似梦非梦。
然而,这一方小小的房间,却与世间喧嚣隔绝,只余灯影摇曳,映照着寂静无声的夜色。
猛然间,我睁开双目,呼吸急促,掌心沁出一层薄汗,仿佛刚从无尽黑暗中挣脱而出。
耳畔的厮杀声尚未完全散去,梦境的余温仍在脑海翻腾。
冥夜的剑光、寒渊的杀局、密函的阴影交错纵横,犹如挥之不去的魔障,在眼前一一闪现。
可当我回过神来,第一眼看到的,却并非刀光剑影,而是她——
婉儿。
她静静地坐在床沿,手中握着一方微湿的帕子,显然是方才替我拭去额间冷汗。
烛火映照下,她的眉眼透着几分温婉的疲惫,显然已守了我许久。
她察觉到我的异动,手微微一顿,随即轻轻放下帕子,嗓音低柔,似夜风拂过湖面,带着浅浅的涟漪。
“君郎,你又梦到了什么?”
她语气平稳,不似询问,反倒像是一声心疼的轻叹。
她的手缓缓抚上我的额角,指尖微凉,却透着极轻的安抚。那一瞬,我怔怔地望着她,原本翻涌的梦魇,竟在这抹温暖之下,渐渐归于平静。
而在她身旁,小枝早已累得趴在桌沿沉沉睡去。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脸颊枕在手臂上,嘴唇微微撅起,似乎在梦中嘟囔些什么,神色间仍带着一丝不满,宛若梦境与现实仍存有一丝不甘。
这一幕,让我的心微微一震。
——似曾相识。
_
彼时,我亦在东都的一间客栈之中,身负重伤,数度游离生死之间,每每勉强睁眼,便能瞧见两道身影。
柳夭夭倚靠门边,手中握着匕首,眼神凌厉,如蓄势待发的猎豹,警惕着房外的风吹草动。
而小枝则趴在床沿,一手仍攥着半块桂花糕,似是想等我醒来后递给我,却终究撑不住困意,自己先睡去了。
当时,我昏昏沉沉地看着她们,心中五味杂陈。
我不习惯被人照顾。
习惯了独行江湖,习惯了在刀光剑影间求生,习惯了将所有痛苦深埋心底,不让任何人窥见。
可那一夜,我终于明白,无论江湖如何风雨,我终究不是一个人。而今,命运的轮回再次浮现。
在东都守在我身旁的是柳夭夭和小枝;而今夜,守着我的,却是婉儿与小枝。
即便东都风云再起,即便寒渊仍在暗处窥伺,即便密函的阴影未曾散去……可此刻,她们仍在这里。
这,已足够。
_
“君郎。”
林婉轻轻握住我的手,眼底映着烛火微光,声音温柔,恰似一缕细细的丝线,缠绕在我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之中。
“无论你梦到了什么,我都在。”
她的手掌微凉,语气却比世间任何温暖之物都令人安定。她从未逼问,也从未强求,只是安静地守着,等待着。
她明白,有些事,不是问了便能得到答案,而是要等我自己愿意开口。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只是旧事。”
她微微点头,没有再多问,只是轻轻为我掖了掖被角,轻声道:“天还没亮,君郎再歇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