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头将袖子挽起,露出一截枯瘦的手腕。
慕廉伸三指搭上老周的腕部,闭目凝神。
片刻后睁眼道:“寸关尺三部脉象,浮数有力,兼见滑象,当是风寒化热,郁于胸膈……”
“……老伯这几日可是常觉胸闷气短,夜里还盗汗?”
老周头一惊,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小先生果然医术了得。”
“老伯这病症,我倒是可开个方子。”
“那就有劳小先生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浊重的咳声。
慕廉从药篓中取出纸笔,写道:“桑白皮三钱,地骨皮二钱,甘草一钱,麻黄一钱半……”
一气呵成,将方子递给老周,又道:“……这方子煎服三日,应可见效。我这药篓中恰有现成药材,若老伯不弃,现可制得三日药粉。”
老周头连声道好,许大叔一掌拍在慕廉背上,那股欢喜劲儿差点没将这初入化气的少年拍个趔趄。
待到药粉备齐,已是半炷香的功夫。
慕廉将药粉分成九份,每份用油纸包好,又仔细写下服用方法。回到村口时,只见许大叔正指挥着几个后生卸货。
老周头见他来,忙道:“有劳小先生了。”
“老伯言重,这是三日用量,每日早晚各服一份,温水送服便是。”
老周头接过纸包,掏出一锭银子要付诊金,慕廉却是连忙摆手:“使不得,许大叔待我恩重,老伯是他的故交,这诊费万万不能收。”
“这……”
老周愣了愣,又要执意相付。慕廉依旧婉拒:“老伯若是执意要谢,不如告诉我城里可有专售药材的铺子?我想进城采买些药材。”
老周头一拍大腿:“这主意好!”
一旁的许大叔听罢,爽朗一笑:“正巧咱要跟车队进城,你便一道去罢。”
说罢,许大叔让慕廉坐在自己那辆车上。那马车装的都是些山货,还留出个小角落给人坐。
和娘亲、许婶道别后,车队缓缓启程。
隆隆隆……
道路颠簸,马蹄踏过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慕廉倚在车厢边上,望着渐渐远去的村落,心中思绪万千。
今日采药所得虽好,但要想医好娘亲的病,还需更多珍贵药材。
夕阳西坠时分,青山隐现,一道星河长路伴行。少年凝望窗外,竟看得入了神。
这山河星海,当真是好看。
天穹浩渺,云卷星云舒,碎玉星辰漫天,似醉仙遗落珍珠满天,而浮尘俗世,几人又能看透几何?
或许。
这便是天上境界了罢,难怪修行者皆慕飞升。
……当下,幕下少年不禁想道。
行不多时,道旁忽闻一声呼喊:“劳烦诸位稍候!”
许大叔一勒缰绳,那马儿打了个响鼻,停了下来。
众人寻声望去,道旁立着一道纤影。那人戴着宽檐斗笠,垂着薄纱,遮住了容颜,却遮不住那一抹清丽。
瞧那年纪,应是刚及笄年华。
半甲裹身,内着一袭红黑劲装,腰系一条窄窄缎带,将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
那护胸铁甲下,搭着一对绣银云纹的护腕,与腰间碧玉佩饰相互呼应。
这般装扮,倒真像那些江湖中人说的侠女模样,既有几分英气,又带着说不出的灵动。
薄纱之下,那一点、木兰红,唇边轻染,倒像是谁家未出阁的小娘子,误入了这红尘江湖。
那斗笠女子大步上前,对车队一礼,开门见山道:“欲往城中,不知可否搭乘诸位的马车?”
这种独行女子在这偏僻山道上倒是少见。许大叔先是瞧了瞧自家的少年郎,又打量了一番这个女娃儿,问道:“姑娘独自一人?”
斗笠女子应道:“正是。”
那一身不卑不亢,都与寻常乡野女子天差地别。
老周头在一旁捋了捋胡须:“这荒郊野外的,山高林密不说,时有歹人出没。一个姑娘家独自行路,确实不太稳妥……”
“……上来吧。”
斗笠女子闻言:“多谢诸位。”
许大叔让开些位置,示意她上车。
斗笠女子轻盈地跃上车来,动作利落,一看就知是习武之人。她在慕廉对面坐定,只一抱拳,打了个稍欠随意的江湖揖礼,便算是见过了。
隆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