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落下的刹那,整个宇宙在他的意识里,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折叠。
宇宙折叠的瞬间,沈溯听见了时间的质地。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高频振动——像两亿根琴弦被同时拨动,又在共振中凝结成绝对的寂静。他的指尖还停留在确认键上,但触感已经消失了,金属的凉意、塑料的纹路都被剥离,只剩下纯粹的感知:自己正悬浮在某个介于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的夹层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博士?”林夏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水波般的扭曲,“主屏幕……在吞噬光线。”
沈溯眨了眨眼,才现自己仍在控制中心。但所有物体的边缘都在融化,监控屏幕的边框变成模糊的光晕,里面跳动的数据流不再是绿色字符,而是无数旋转的微型星系。他伸手去触碰,指尖穿过屏幕的瞬间,整只手臂突然陷入刺骨的寒冷——那是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温度,零下o摄氏度,却诡异地没有灼伤皮肤。
“看我们的影子。”小陈突然指着地面,声音里的恐惧几乎要凝成实质。
应急灯的红光在地板上投下他们的影子,但那些轮廓正在生诡异的变形。沈溯的影子里,脖颈处凭空多出一个凸起,像某种寄生生物从脊椎里钻出;林夏的影子张开双臂,指尖却延伸出触须般的细线,与周围所有人的影子缠绕成网。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影子的头部位置,都浮现出同样的螺旋纹路——与冥王星硅基结晶的分子结构、与仙女座旋臂的轨迹、与他神经元突触的形态,完美重合。
“它们在同步生长。”沈溯低声说,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影子正缓缓抬起头,用不存在的眼睛与他对视。
这时,共生意识网络的警报声终于撕裂了寂静,但那声音很快就变了调。原本尖锐的蜂鸣逐渐拉长,化作一段古老的旋律——沈溯猛地想起,这是他五岁时在祖父的老式留声机里听过的《欢乐颂》,只是此刻的版本里,每个音符都被拉长了三倍,间奏处还夹杂着某种非人的嘶鸣。
“频谱分析显示,这不是声波。”林夏调出全息投影,画面里的波形图呈现出锯齿状的尖峰,“是仙女座星系的射电信号……被翻译成了人类可识别的音频。”
沈溯盯着那些尖峰,突然意识到它们的间隔规律——o秒、秒、秒,正好是斐波那契数列的时间映射。而每个尖峰的振幅,精确对应着地球大气层不同高度的气压值。他想起冥王星岩芯里的硅基结晶,那些按斐波那契数列排列的分子,此刻仿佛在他的视网膜上活了过来,组成不断增殖的螺旋。
“有人在调整频率。”他说这话时,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七十亿人的意识洪流再次涌来,但这次不再是无序的碎片,而是形成了清晰的结构——像一条由记忆、情感、欲望编织的巨大锁链,而锁链的每个环节,都是他自己的脸。
“沈博士!您的瞳孔在扩张!”林夏递来一面反光镜,镜中沈溯的虹膜正在变成深邃的黑色,边缘处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白光——那是银河系的星图,太阳系的位置恰好落在瞳孔中心的黑点里,像一枚被刻意镶嵌的瞳孔。
就在这时,控制中心的墙壁开始渗出液体。那些淡蓝色的流质顺着裂纹蔓延,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每个水洼里都倒映着不同的星空。沈溯蹲下身,凑近其中一滩水洼,看见里面的星系正在快演化:从星云坍缩成恒星,行星诞生又毁灭,最后在新星爆中化作尘埃——整个过程只花了三秒,而尘埃重新凝聚时,竟组成了他祖父留生机的轮廓。
“这是时间的递归。”他喃喃自语,突然想起刚才宇宙折叠时的感知,“每个瞬间都包含着过去与未来,就像分形几何里的每个局部都藏着整体的形状。”
话音刚落,水洼里的留声机突然开始转动,放出那段变调的《欢乐颂》。更诡异的是,旋律响起的瞬间,控制中心里所有的时钟都开始逆向旋转,秒针划出的轨迹在空中留下蓝色的残影,最终组成一行字:熵减正在生。
沈溯的心脏猛地一缩。熵增是宇宙的基本法则,就像时间只能向前流动——但此刻,他亲眼看见小陈桌上的咖啡杯正在自我修复,杯壁的裂痕缓缓合拢,洒在桌面上的咖啡逆流回杯口,连温度都从室温回升到摄氏度。
“共生意识在逆转热力学第二定律。”林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手里的温度计显示,控制中心的温度正在从摄氏度缓慢上升到、、……但没人感到热,反而有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它在……重塑因果。”
沈溯突然想起第七次实验时的现。那些分散在时空中的个体体验,在共生意识里显露出的共性——新生儿的呼吸、病人的心跳、开拓者的刻痕,其实都是在复刻宇宙的演化。那么此刻的熵减,或许不是逆转,而是某种更宏大的循环:就像人类的心脏收缩又舒张,宇宙也在熵增与熵减之间完成着呼吸。
“看主屏幕!”小陈的尖叫再次响起。
沈溯抬头,看见原本显示显示的屏幕上,突然浮现出一张脸。那是张中年男人的脸,眉眼间带着疲惫的沟壑,嘴角有颗痣——是二十年后的自己。那张脸没有动,却在沈溯的意识里说出了话:“找到第三块结晶了吗?”
“什么结晶?”沈溯下意识地反问,随即意识到这不可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但屏幕里的自己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竟嵌着细小的星尘:“冥王星一块,仙女座边缘一块,还差地球内核的最后一块。当三块结晶共振时,递归结构就会显露出终极形态——不过别着急,你还有十七年。”
十七年。这个数字像针一样刺进沈溯的记忆——刚才林夏说他昏迷了十七分钟,而屏幕里的未来自己提到了十七年。他突然想起祖父留声机的唱片转,转每分钟,换算成秒正好是秒每转,而除以,约等于o,正是斐波那契数列的第项。
“时间不是线性的。”沈溯低声说,突然明白过来,“是螺旋状的递归结构。我们以为的未来,其实是过去的投影。”
话音未落,控制中心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但黑暗没有持续太久,无数光点从墙壁的裂纹里涌出,在空中组成了三维星图。沈溯一眼就认出,这是“熵海计划”最初的设计蓝图——但仔细看去,那些代表观测站的红点,其实是癌细胞的分布图;代表量子网络的蓝线,是人类大脑的血管造影。
“原来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个隐喻。”林夏的声音带着恍然,她的手正穿过星图里的“太阳系”,指尖没有碰到任何实体,“我们以为在建造探索宇宙的工具,其实是在绘制人类自身的解剖图。”
沈溯突然感到胸口的神经接口又开始烫。这次不再是数据流的涌入,而是某种东西正在被抽离——他的记忆正在以惊人的度流失。五岁时祖父留声机的旋律、二十岁剑桥哲学课的老教授、半年前植入接口时的刺痛……这些画面像被橡皮擦抹去,却在消失前的瞬间,与共生意识网络里的某些片段重叠。
他看见一个穿白色大褂的女人在实验室里哭泣,手里捏着一张脑死亡诊断书——那是三十年前的母亲,而诊断书上的病人姓名,与屏幕里未来自己的名字完全一致。
“递归的每个节点都是关键。”未来的自己再次在星图中显现,这次他的胸口有个洞,洞里流淌着淡蓝色的液体,“你以为在选择未来,其实是在填补过去的漏洞。”
沈溯突然想起冥王星岩芯的碳十四检测报告。那些与三十万年前智人花粉一致的有机尘埃,此刻在他的意识里清晰起来——不是星际物质的巧合,而是某种意识的传递。就像人类的基因会通过生殖延续,宇宙的意识也在通过文明进行递归传递,而他们,只是其中的一个载体。
“温度在失控!”小陈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全息投影里的温度计已经突破了oo摄氏度,但咖啡杯里的水却开始结冰,“量子计算机的核心正在坍缩!”
沈溯冲到主机房,厚重的铅合金门此刻像纸一样脆弱,轻轻一碰就向内凹陷。冷却系统早已停止工作,量子处理器暴露在空气中,出幽幽的蓝光。但那不是正常的运行状态,处理器的晶体表面正在浮现出血管状的纹路,纹路里流动的不是冷却液,而是带着红细胞的血液——人类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