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元衡倒是答应的爽快,乳娘很快将一盆热水端进房门,那菱花金盆的盆心有一朵莲花,双鱼衔珠戏水,很是别致。
那只是岑璠平日里用来洗手的盆,她瞥了一眼,却是将一幅手帕丢给乳娘,“乳娘将这幅手帕丢了,换一个盆来吧,我手脏。”
乳娘看一眼揉成一团的手帕,便是恍然间懂了什么,又重新换了个木盆来,还拿来了澡豆子。
一双纤手伸入水中,五指交错,来回揉搓,那澡豆子加了一颗又一颗,嫩白的皮肤搓得发红才停下。
岑璠始终冷肃,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手,又让乳娘打了盆水来,用帕子沾了水,擦了好几遍脸,连两鬓的头发都没放过。
乳娘静静看着,什么也不敢问,到最后,擦脸那绢帕子也被扔了。
岑璠擦完,乳娘才将槿儿和紫芯叫进屋,帮她重新梳好妆,才向前殿走去。
燕誉堂内,两人已经静静坐了好一阵。
元衡是将人请了进来,却没有什么好脸色。
珝儿刚叫了一声姐夫,便被一个斜睨过来的冷眼吓得止住话。
元衡亲自将他带进来,端坐在主座,闭目养神。
珝儿想到刚才那眼神,便是不敢多言,乖乖坐在那里,连姐夫也不曾再叫过。
直到岑璠来时,他才站了起来,叫了声“阿姊”。
岑璠换下了那身新衣,穿回了原本的衣裳,试衣时脸上的淡淡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
她扫了眼珝儿。
她记得她走时,珝儿比同龄人要壮实些,比起之前,的确是瘦了不少。
那一声声阿姊似带着委屈,岑璠握紧拳,又扫了一眼座上的男人。
这屋子里的两个人,没一个能让她顺心的。
岑璠呼出一口气,没有上前,也没有再看还在嗫嚅唤她的珝儿。
就在这时,元衡叫了一声,“过来。”
那声音带着强势的命令,若是换做平日,岑璠绝对不会过去,甚至肯定还要反讽他几句。
可她却是罕见地听了他的话,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元衡显然是满意,收起了几分不近人情,问向珝儿,“虞公子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珝儿抻直了脖子,状似欣喜,眼睛清澈透亮,“我听说阿姊回了洛阳,年关将至,便想着来给阿姊拜个年。”
元衡一声冷笑,“孤看与其说是拜年,不如说是来骗王妃钱的。”
珝儿似是愣了一下,连忙否认,“我没有,我太久没见到阿姊,我没想骗阿姊。”
“你没骗我?”岑璠眼睛红了,“你倒是说说,我给你的钱,你都拿来做什么了?”
“阿姊,我知道错了,父亲也已经教训过了…。”
听罢,元衡又笑了一声,“教训归教训,长记性又是一码事。”
岑璠看他,倒是难得和面前的人想法一致。
珝儿解释道:“我真的知道错了,姐夫放心,我真的一个铜板都不会问阿姊要…”
元衡显然不信,这种人他见的多,嘴上说着不敢,其实比谁都大胆。
起码墨群说的,他对那云珮阁掌柜嚣张跋扈的态度,就和他现在现在低声下气的作态很是不符。
元衡道:“本王看,也未必是同你阿姊要钱,虞氏老爷虽是没本事,可倒也不糊涂。”
他转过头去,对岑璠道:“想必岳父知道虞小公子逃课去酒楼赊账,也是火冒三丈,不肯再给银钱。此番小公子前来,一会儿定是要向王妃哭诉一番,若王妃这个做阿姊的心软了,跑去虞家要说法,想必岳父看在王府的面子,也不会再扣着小公子的银钱。”
这番话说下来,珝儿连话都插不上。
他有些结巴,“我、我真没有这么想…”
元衡没有再说话,轻轻咂了口桌上的酒,等着岑璠开口。
岑璠道:“你收拾东西,年后跟我回晋阳。”
元衡差点呛了酒,他紧皱起眉头,看向她。
她的眼中没有丝毫征求他意见的意思,似是已经打定了主意,正色道:“给殿下添麻烦了,以后还要劳烦殿下帮忙,严加管教阿弟。”
元衡显然并不情愿,可转念一想,却也有好处。
她在意她这个阿弟,若是以后她这弟弟和他们一起回了王府…
她绝不会轻易走。
起码在她阿弟未教导好的这几年,她都会在他的王府,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会再想着逃。
她刚才说让他帮着严加管教,也是在向他示好妥协的意思。
元衡盯着她,心里一阵隆鼓似的震动,手心炽热。
岑璠撇开头去,没接他的目光,隐隐还带有些疲惫。
元衡却不曾察觉,他快声答应了句,“好。”
珝儿却似是不愿,争辩道:“阿姊,我在洛阳有爹娘,还有朋友,读书也在洛阳,这晋阳哪能说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