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领命施威,迅雷大电,满空乱飞。秦尼请来的众邪神,俱备四散逃匿,依然日朗天清。于冰道:“妖尼还有何法?”秦尼稽首道:“弟子佩服矣。必定要求大名。”于冰道:“吾火龙真人弟子冷于冰是也。”秦尼道:“我游行四海久矣,道法神奇无有出先生右者,吾欲拜先生为师,未知肯容纳否?”于冰道:“吾师门下,无一女弟子,我何敢擅为收留?你若能改邪归正,速斩师尚诏夫妇投降,吾即收你为弟子。”秦尼道:“先生既然戒律精严,我亦何敢过为强求?师尚诏是我教诱他起手,今又杀他,实不忍做此不义之事。先生若肯放我回归德,我劝师尚诏投降,或远遁异域,成先生大功,何如?”于冰道:“他如不降,该怎么?”秦尼道:“不降,便是不识时势之人,我安肯与他同败?即不辞而去矣。”于冰道:“你所言亦近理,我也不逼迫你。你若失信,拿你如反掌之易耳,去罢!”秦尼打一稽首,骑草龙回归德去了。于冰亦借遁回营。
再说秦尼入了归德城,见师尚诏,详言与于冰斗法原委。
师尚诏同诸贼听了,无不惊惧。秦尼道:“今官军气势甚大,量归德一城,亦难抗拒王师。我等所凭恃的是法术,今官军营中,又有高出我等百倍之人,不如收拾府库金银,领家属众将,杀出城去,贫僧与妙法夫人前后照应,可保无虞。星夜奔到江南,由范公堤架船入海,在外国另寻一番事业,亦可以称王称帝,传及子孙,何必在中国图谋?就是贫僧月前,着元帅亲族并各将妻小尽住永城,也是虑有今日,为走江南留一条便路。
不意永城先被官军打破,反将家属全失。此冥渺中有天意,非人力所能防及。元师宜趁早回头,贫僧的话都是审时度势之语。
倘若归德一破,玉石俱焚,彼时虽追悔,亦无及矣。”师尚诏听了,低头无语。秦尼又着人将妙法夫人请来商议。蒋金花道:“吾师偶尔失利,便就惧怕至此。吾视退开封人马,真同折枝之易,谁肯将数年血汗勤劳,坏于一日!”秦尼复苦口陈说利害,金花不从。秦尼道:“你既执意不从,容俟缓图。”说罢,自回寓所。少刻人来报道:“秦神师不知去向。”师尚诏听得,如失左右臂,不禁举止慌错。命众贼满城查访,并无踪迹。
再说于冰回到了营中,桂芳等迎接人去叩谢,倍加钦服。
坐间叙说秦尼去劝师尚诏投降的话,不知尚诏听他不听。正言间,探子报道:“军门、巡抚二大人领兵同来,已在归德城西十里之外遣将预行安营,不过数里,两位大人就到,随即管总兵差人知会迎接。”桂芳吩咐快备鞍马。于冰道:“朱兄、林兄,亦该随去交令。”桂芳道:“自然该去走走。”三人出营,会齐了管翼,又带领了此番得胜将官,同到军门营中相见,曹邦辅也在中军。诸将上账,参见报功毕,胡宗宪道:“尔等不至于败北,皆是朝廷洪福,我与曹大人用人之幸。”曹邦辅道:“二位镇台大人身先士卒,竭力疆埸,真令弟辈钦仰不已。朱文炜筹划得宜,林世兄勇冠三军,郭翰、罗齐贤、吕于淳随管大人建立奇功,破贼连营八座。平寇之功,管大人同文炜、林世兄实为第一。”胡宗宪道:“曹大人过于奖誉,歼除些小毛贼,偶尔侥幸得胜,算什么军功?今后只要随我打破归德,方算得奇功万古。”二总兵道:“敢不听大人指示,报效国家!
“宗宪吩咐排会军筵席,与曹大人洗尘。不多时,军中奏起乐来,安放桌椅。巡抚与军门上坐,二总兵左右坐,副参等官下坐,余俱两傍站立。曹邦辅道:“林世兄、朱秀才出奇用力,非在官者比,我与胡大人该与他贺功酬劳才是。吩咐另设一席,在副参之下。“本院还要借胡大人的酒,到先敬他二人三杯。
“宗宪道:“大人要赏饭,可着他二人到中军帐外另坐罢了。
无禄人安可与仕宦同席?”曹邦辅大笑道:“大人能量他二人将来,不能做到军门巡抚么?”胡宗宪瞑目摇头,也大笑道:“只怕还未能。也罢了,既曹大人开了口,就着他两个在副参以下坐坐罢。”文炜、林岱先向军门、巡抚叩谢,次向二总兵叩谢,再次向副参打躬,又向两傍诸文武官谢罪,然后就坐。
军中行酒,鼓乐正浓,只见中军官慌来禀道:“圣上差提骑数十人到曹大人营中去了。”众官皆大惊失色,邦辅亦大惊异,心下道:“怎么提骑到来拿我?”飞忙的别了众官回营,二总兵也要辞去探问。故宗宪大笑道:“二镇将亦太世故了,圣主严明,凡我辈大臣贤否,无刻不在胸意间。曹大人诸处俱好,也还有点才情,惟骄之一字未除,所以有此一跌。他是封疆大吏,师尚诏在本省谋为多年,他所司何事?纵容反叛四字,实罪有攸归,即本院亦有失查微嫌,将来圣上问及时,我少不得与他方便一两句,尔等俱备安坐饮酒,无庸代为愁烦。”又吩咐左右:“拿大杯来。今日有一不醉者,本院亦不依。”众官各就坐,中军又奏起乐来。少刻,巡捕官禀道:“曹大人来了。”众官各猜疑道:“既有提骑,为何轻易放回?”胡宗宪率领众官接出去,只见曹邦辅向胡宗宪道:“大人快将军门印请来!”宗宪慌无所措,只得将军门印付与。曹邦辅接了,递与跟随官,旋即往正面一站,向宗宪道:“有圣旨,跪听宣读!
“胡宗宪朝上跪了,曹邦辅取出旨意,朗念道:“胡宗宪身膺军门重寄,不思尽忠报国,自师尚诏叛据归德,宗宪事事畏缩,无异妇人,致逆贼杀官夺城,皆其所致。今差提骑锁拿入都,朕面审一切,其军门印务,着巡抚曹邦辅兼理,率总兵林桂芳、管翼督师速擒巨寇,剿灭众贼,早慰朕望,钦此。”宣读毕,闪过提骑五六人,将胡宗宪脱去官带,就要上锁。邦辅道:“俟入都后再上锁罢。”提骑道:“此系奉旨钦犯,我等何敢徇私?”说罢,上了大锁,勒令交代军门事务。宗宪泪流满面,向邦辅、桂芳等道:“三位大人俱在此,我有何畏缩不前处?
“邦辅道:“此不过圣上急欲收功,借大人鼓励将帅,想蜀日越雪,不久自招白也。”提骑等四入后营,这是要剥索他银钱之意。邦辅又淡淡的开解了几句,随他们去了。一面排香案,谢恩拜印;一面吩咐幕客,写本回奏接印任事日期。众官俱各叩贺。缘胡宗宪按兵睢州,两总兵写书字达知邦辅,邦辅就将两镇书字,并目下贼人情形,同奏书在一处进呈御览。明帝大怒,还要拿他的家属。亏了严嵩开解,有“俟宗宪到京,审明玩寇误国实情,再行重治其罪”,因此才止拿了他一人。
再说邦辅拜印后,升帐坐下,诸官又复行参谒。邦辅道:“大寇未灭,非饮酒奏乐时也。”吩咐将筵席收去,向桂芳道:“镇台领本部人马并投降贼众,我再拨与你人马二千,攻打归德东面;管镇台领本部人马,我拨与你人马四千,攻打归德南面,林公子武勇超群,可当一面之才,今权授为先锋之职,领本部院六千人马、偏将二十员,攻打北面。若参游等官有不受节制,不肯尽力,敢于玩忽者,只管接军法从事。”林岱叩谢。
又向众官道:“西面本部院攻打,朱秀才大有谋画,可充本院参谋之职。自今日始,你就在我营中居祝”文炜叩谢。又唤过罗齐贤、吕于淳道:“与你二人一千兵,可分为两班,每到夜晚,在归德四面巡查,不得放走反叛一人。”又令参将郭翰道:“与你三千人马,不拘归德那一门外,只拣地势高处扎营;于营内再筑一台,差兵轮流眺望,见贼兵出那一门,你即带兵策应。一边遣人报知本部院,不得遗误。”又将此番克敌攻城有功兵将,汇一名册,详细注明大小功绩,以便将来陆续升题选用。又着幕客做了十数道榜文,命诸将射入城去,内言:“开门接应官兵者上赏,杀贼携首级投降者中赏,私自逾城投降并报贼情、审实非奸细者下赏;有人擒拿或斩首师尚诏夫妻投献者,其功最大,另行保题,不在三赏之内。若军民人等仍敢从贼为乱,拒敌官军,城破之日查出,或被人首告,定行夷灭三族。”又发火牌,星夜催办粮草,饬令各官解交军前,违限日时者,按例从重参处治罪。诺将见邦辅调度井井有条,各互相戒谕道:“新军门与旧军门,天地悬绝,宜事事小心,毋犯军令方好。”
且说师尚诏自秦尼去后,心绪如焚,今又于四门接得曹军门榜文,恐兵民有内变之心,越加愁烦,向蒋金花道:“如今军门又是曹邦辅了,若胡宗宪不在军中,则掣肘伊等者无人,你我事不可问矣。”夫妻正私议间,忽听得城外军声大振,火炮连天。探子禀报:“胡军门已拿解入都,新军门曹邦辅,分遣诸将四面攻城。”尚诏急传令各门贼将用心防守,又问道:“那一门兵最多?”探子道:“军门在西门,西门人马最多。
“尚诏道:“我自据归德以来,从未临阵,即西门兵多,我就出西门,试一试官军强弱。”随即披挂,带三千贼军,放开西门,冲杀出去。官兵和波开浪裂一般,纷纷倒退。曹邦辅听得师尚诏亲出西门,连忙带领众将御敌,看见师尚诏在前,四员贼将,随后赶杀官兵。但见:头戴银兜鍪,顶上撮五色彩线一缕;身披金罩甲,腰间拴八宝玉带一条。两眼圆若铜铃,彷佛半红半碧;满面须如刚爪,依稀非赤非黄。身似金刚略小,头比柳斗还肥。手中大砍刀,舞动时风驰雨骤;坐下卷毛马,跑出去电掣云飞。向日潜逃涉县,今朝名播河南。
曹军门看罢,尚诏马已到面前。邦辅道:“你是师尚诏么?
“尚诏道:“你有何说?”邦辅道:“你本市井小人,理合务农安分,何得招聚逆党,攻夺城池,杀害军民官吏,做此九族俱灭之事?”尚诏道:“皆因汝等贪官污吏逼迫使然。”曹军门大怒,回顾诸将道:“谁与我杀此逆贼?”言未尽,中军副总兵张浣催马提枪,与尚诏战不三合,被斩马下。左哨守备。
谢梦鲤、董昌两将齐出,战不五六合,谢梦鲤左胁中刀;董昌恰待要跑,被尚诏赶上,脑后一刀,砍落马傍。曹军门道:“尚非一二将可敌,众将便一齐出马。”贼营四将看见,亦各上前厮杀。曹军门见尚诏凶勇异常,众将陆续落马,忙传令箭,调北门主将林岱快来。大战不过两刻,军门标下官将到损亡了八九员。诸将败将下来。尚诏正要挥兵赶杀,只一将匹马提戟,飞刺面门。尚诏举刀相迎,败下去的诸将又各勒马观看。两人鏖战征尘有八十余合,贼妻蒋金花见尚诏临阵时久,吩咐呜金。
尚诏听得锣声乱响,只当城内有故,向林岱道:“日已沉西,明日再与你战。”林岱道:“我亦不逼你,且饶你去罢。”两下各自收军。曹军门大赞林岱道:“先锋真神勇也!若再返来一步,吾大军被贼冲动矣。”重加赏劳,使归镇地。林、管二总兵虽知西门交战,因无将令,不敢私动人马。只得亲到军门处请安。邦辅急令速归汛地。
次日,蒋金花向尚诏道:“闻南营系河阳总兵管翼扎营,我今日去报连破八营之仇。”尚诏道:“官军内有一林岱,甚是去得,你须小心他一二。日前吾爱将邹炎,即死于此人之手。
“金花也不回答,领三千人马,杀出南门。管翼带将佐出营观看,但见:头盘(髟狄)髻,上罩飞凤金盔;耳带云环,斜嵌攀龙珠坠。身穿玲珑柳叶之甲,足踏凌波莲瓣之靴。两道蛾眉,湾如新月;一双杏眼,朗若悬珠。年纪三旬,也算半老妇女;容颜妖嫩,还像二八佳人。腕携两口日月钢刀,腰系一壶风雷大箭。
管翼看罢,向诸将道:“此必贼妻蒋金花也,谁要拿住他,不愁不加官进级。”猛听得前军队内都司单元瑚大呼道:“小将擒他!”催马轮斧便砍。金花隔过了斧,问道:“来将何人?
“单元瑚道:“你不用问你总爷的名姓,少刻拿住你,总爷定要收你做个房中人,你叫我的日子在后哩。”金花大怒,匹马交锋。大战数合,金花便走。元瑚赶去,金花回四手一飞捶,打落马下。众将见元瑚落马,一涌杀出,将元瑚救起。金花暗诵咒语,顷刻狂风四起,卷土扬尘,飞沙走石,向官军乱打。
管翼立脚不住,顾不得队伍错乱,领向东南上败走。金花率贼众赶杀。
曹军门听得南门交兵,急发令箭三枝,着东北两路主将,各遣一将,带兵一千,窥看动静。若官军胜,协力攻城,使他不暇救应;官兵败,炎速救援。自己也遣一将,领兵策应。师尚诏在城头看见三门各有人马,向东南飞奔,忙令贼将八员,领兵五千,接蒋金花回城。众贼出了南门,一个个打着呼哨,望官军赶去。蒋金花正在追杀管翼之际,瞧见三路官军前后杀来,急忙带兵回头交战。管翼见有救兵到来,亦招呼败兵回身相杀。蒋金花腹背受敌,正要再施法力,见正南一技人马蜂拥而至,却原来是自己人马接应。金花大喜,正斗间,猛听得东北上喊声如雷,当先一将,率兵而至,乃参将郭翰也。他在高处扎营,看得明白,亦领兵来策应。六七路军兵搅在了一处大战,但见:愁云滚滚,旌旗间天地无光;杀气腾腾,鼙鼓震山河失色。
弓弦响处,几多归雁坠长空;鞭影挥时,无数野猿啼古木。将军疲困,隐闻喘息之声;战马歪斜,无暇嘶跃之力。真是盔落头飞争日月,血流腹破定龙蛇。
两军混战多时,金花恐官军再添人马,又怕尚诏亲来接应,城内无人守护,不敢恋战,招呼众贼回城。各路官军随后赶来。
金花向腰间解下一缕红绳,往追兵路上一撒,顷刻变为千尺余长一条红蟒,拦截道路。金花带兵缓缓入城,官军见了,个个惊疑。少刻化为五尺长短红绳一条,众将官方各回营垒。正是:法无邪正,灵验为奇。
个中生克,个中人知。
第三十三回斩金花于冰归泰岳,杀大雄殷氏出贼巢
词曰:
雾隐南山豹,神龙归去遥。阿奴惆怅泪偷抛。肯将就,好全消。
贼夫逃至聊欢笑,顿将喉断头枭。怀金两人,同逝军营,且报功劳。
右调《河渎神》
且说于冰自法败秦尼之后,就在桂芳营中居祝桂芳敬之如神明师祖,又叮嘱随行兵丁,不许谈及斗法一字,宣传者立斩。所以军门同管翼两下,俱不知于冰名姓。这日二鬼又来报说秦尼劝师尚诏归海不从,即刻隐遁的话。于冰深羡其知机,将秦尼远避的话,向桂芳说知。于冰又写了秘书一封,着桂芳差心腹家丁到军门营中暗交与段诚,付文炜拆览。到点灯时候,军门忽传各门主将,并参守以上官员,俱到营中议事。桂芳、管翼、林岱各率所属去西营听候。邦,辅升帐,各官参见。邦辅道:“师尚诏不过一勇之夫,无足介意。伊妻蒋金花,深通邪术,尔诸将有何良策,各出所见以对。”诸将道:“逆贼叛乱,小将等不惜身命报国,至言邪法,实是无策可破。”曹邦辅道:“本院到有一法,可以擒拿金花。只要诸将用力,上下一心,则大功成矣。”众将道:“愿闻神策。”邦辅道:“尚诏孤守一城,已是釜中之鱼,其贼众不即解散者,恃有蒋金花邪法也。今后师尚诏出城,林先锋率将御敌。贼将出城,诸将对敌。蒋金花出城,本部院率将对敌。若师尚诏同蒋金花一齐出城,尔诸将须要协力,必须将他夫妻隔为两处。此后交战之时,要互相策应,不必分别营头。俟拿住蒋金花时,然后并力攻城,群贼自然心乱。此时攻城,徒损士卒无益。然各营不可不虚张声势,佯作攻城之状,使群贼坐卧不安。到二鼓以后,偏要鸣鼓放炮,着群贼竟夜支应不暇。”又唤过罗齐贤、吕于淳道:“你二人闲时仍照前令,绕城游行,以防叛贼逃遁。此后令你二人随行军士,每人各带竹筒一个,长三四尺不拘;竹筒下面打透一孔,内用竹棍抽提,棍头用棉絮包紧,即俗名水枪是也。竹筒内装猪狗血、大蒜汁、妇人精水等项秽物,打探的蒋金花交战时,可率兵竹筒喷去,只有一两点到他身上,则邪法尽属无用。吾闻岛洞列仙,奉行天心正法者,尚要回避此物,况蒋金花耶?他邪法既不能使展,量一妇人凶勇,断不及师尚诏,少有武艺者,即可擒拿。未知诸公以为可否?”众将齐声道:“大人妙算,总在情理之内,邪不胜正,从古皆然,某等俱各小心遵依,共奏肤功。”说罢,令众将速归汛地。此即于冰与文炜书中之调度也。文炜得此书后,打算着将来功名俱在曹部辅手内,乐得暗中献策,使邦辅居名。
再说蒋金花回到城中,尚诏迎着慰劳。金花道:“如今粮草尚可支持,军士也还用命,只是外无救援,强敌困守,日久必生变乱。依我的主见,明早元帅领六千兵,带二将出东门交战。他南北二营必要接应,再着心腹将在城头观望。待他南北二营出兵后,其军势已分。元帅可预伏胆用之将八员,各带兵五百,直冲其西北二营,使他措手不及,城池着我父亲同二子把守。我领兵五千,直冲西营,使曹军门照顾不来。胜则罢了,不胜我再作法。此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使官兵四面迎敌。
一营丧败,则三营俱星散矣。成败之机,在此一举,元帅以为何如?”尚诏道:“此计固妙,只是岳丈年纪过老,二子又太小,俱无威力服人。今诸将士虽说用命,是见你我尚未一败,伊等犹欲攀龙附凤,做开国元勋。今你我俱督兵临阵,城内至亲骨肉无人。日前曹军门又有许多告示射入城内,设或有人开门投降,放入官兵,你我即无家可归矣。依我的主见,今后你我须互相战守,方为万全。”金花道:“既如此,我明早带万人出阵,攻曹军门西营,元帅遣四将带兵一万,劫东门林总兵营寨。两军若胜,分头攻南北二营,元帅再遣兵,四面接应。
这可使得么?”尚诏道:“此计大妙。”定于明早举行。
次早,蒋金花率众出城,声势甚锐。军门遣将御敌,请将战未数合,曹军门带人马先退,诸将皆望西南而走。金花挥动贼众赶杀。约有八九里,军门又遣将回战。金花大怒,当先交锋。正战间,从北来了一枝人马,约有四五百马军一半步军。
贼将看见,分兵来战。那些人马从刺斜里跑去,直奔金花阵前,一个个举水筒抽提,向金花身上喷去,弄的浑身上下青红蓝绿,无所不有。金花恼极,挥兵赶杀,那一枝人马便飞跑去了。正赶间,猛听得背后大炮一声,来了一将,旗上写着“先锋林。
“几个大字,带领着三千人马,从背后杀来,勇不可当。贼将分南北乱奔。曹军门率大众从面前杀回,金花腹背受敌,慌忙拔剑作法,不意一法不应,心上甚是着急。欲带兵回城,后面又有林岱,前面又有曹军门人马,又听得一将大呼道:“军门大人适才有令,说贼妇量无妖法,尔等只要拿他一个,就是大功,余贼便走脱几个也使得。”话方毕,众将各奋勇上前喊一声,将金花围了数层。贼众万人,死命逃奔,止存二三千人马,舍命保守金花。曹军门吩咐擂鼓,众兵将各要立功,杀的贼军无门可入。此时蒋金花力软筋疲,满心只望尚诏救应,被军门右哨下一马兵丁熙趁空一枪,刺放马下。众军将大呼道:“贼妇落马矣!”曹邦辅听得贼妇落马,忙传令道:“吩咐前军拿活的来!”不意金花已被众军马踏得稀烂,贼众俱跪倒求降。
邦辅着记了丁熙名宇,差人向三路营中晓谕报捷。正在招降纳叛之际,探子报说:“贼众在东门劫营,与林总兵大战好半晌了。”曹邦辅传令:着林岱速去领兵救应。邦辅又遣参将李麟领兵接应去讫。
再说师尚诏在城头眺望,见金花得胜,向西追赶官兵,忙遣四将领兵一万去东门劫营。众贼听得蒋金花已胜,杀出东门,个个贾勇而前,排山倒海的向林桂芳杀来。桂芳听得东门外喊声大振,慌率诸将御敌。众贼已拔开了鹿角,撞入营门。桂芳只得率众拒挡,未免心慌。忽见北面转出一枝人马,是管总兵的旗号,鼓噪蜂拥,砍杀贼众而来。众贼趁林桂芳无备,以为操必胜之权,正在拚命相持间,今见救兵凶勇,料着不能成事,齐向原路且战且走。南面林岱又转来截杀,众贼慌惧之至。尚诏在城上看得明白,忙遣将带兵接应,救诸贼入城。于冰听得蒋金花已死,贼营无用法之人,急传回超尘,止留逐电,吩咐道:“你可等候归德平后,打听林岱、朱文炜受何官职,到山东泰山报我知道。”说罢,也不与桂芳等告别,驾遁光回泰山去了。
且说师尚诏救回众贼,西门败残贼众有逃回者,言妙法夫人阵亡。尚诏听了,捶胸大哭道:“我本良民,在涉县山中得银三十余万两,做一富家翁,子孙享无穷之福,误听秦尼怂恿,使我一败涂地。今秃贼远扬,爱妻受戮,二子尚在孩提,兄弟陷于永城,弄的王不成王,霸不成霸,虽生之年,犹死这日也。
“说到此处,就欲拔剑自刎。众贼劝解道:“昔汉高屡败,而犹有天下,今城中粮草可支一年,军士尚三万余人,背城一战,尚有胜负未定。再不然,一心固守,视隙用兵,亦是长策。元帅若如此悲啼,岂不摇惑众人心志?”尚诏听众贼开慰,又只得勉强料理军务。
再说桂芳收了人马,重整残破营垒,到后帐正要和于冰说知蒋金花阵亡之事,不意遍寻无踪。桂芳大怒,要斩伺候于冰的军士。军士们痛哭道:“冷老爷听得说蒋金花身死,止说了一句』吾之事毕矣』,吩咐小的们帐外听候。小的们数人,并未敢离一步。转刻看时,就不见了。小的们正要报知,还求大人原情。”桂芳想了想:“冷先生来去,原不可令人窥测,他知贼营中邪术之人已无,师尚诏我等可以力龋既是此意,也该和我父子执手一别,少留一点朋情,竟这样不辞而去。殊觉歉然。”喝退了军士,心上甚是依恋,忽见中军禀道:“军门大人,差官相请!”桂芳随即到西营,见诸将俱在,曹邦辅满面笑容说道:“师尚诏未平,原非我等杯酌之日,然贼妻伏诛,真是国家大快事,不可不贺。”少刻,大陈酒席,众将次第就坐,各叙说前后争战的话。管翼又说起蒋金花飞砂走石,打的众军头破骨折,真是亘古未有的奇异事。军门同众官俱大笑。
桂芳道:“这些小术,何足为奇!日前秦尼姑斗法,方算的大观。”林岱、文炜各以目相示。桂芳自知失言。曹邦辅大惊道:“我到把这秦尼姑忘了。此尼精通法术,系蒋金花之师,怎么从不见他出来?方才林镇台言及,本院又添一大心病矣。”忙问斗法之事如何,桂芳已经说出,难以挽回,遂将朱文炜被恶兄嫂百般谋害,致令流落异乡,将文炜帮助林岱的话隐过不说,止言文炜素与林岱是结义弟兄,后遇冷于冰资助盘费,始得寻林岱至荆州;又详细说朱文魁夫妻吞谋财产,引盗被劫的事。
众官听了,也有笑骂文魁的,也有替文炜叹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