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这位向来被人称作“老糊涂”的宰辅一直是支持他的。
他就算看出什么,也不会拆穿。而老宰辅既然这么说,其余人也会先入为主相信。
不过众人相不相信,其实已然不重要。
这个时候,宁郡王出现在这里,事情便已经尘埃落定了。
除了和李国公这样切身利益相关,没人会站在一个才三岁的小皇子那边,和背后站着崔竞这种大杀器的宁郡王作对。
否则就会像李国公这样——他喊着陛下,吵嚷不休地被士兵拉了下去。
芳信望向被医官包围的皇帝:“我去看看陛下的情况。”
皇帝的情况也没什么好看的,他没有因为自己的宠妃被关醒来,没有因为李国公大喊陛下醒来,自然也没有因为芳信坐在床边等待而醒来。
天快亮时,皇帝仍是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一众老臣们已经受不住了,纷纷找地方歇息去。
芳信走到蕴福宫的小花园,看见孟取善站在天将亮的未尽夜色里,正在专注地看一朵将开的花苞。
本不是这个时候开的花,但李贵妃想看,宫人就用炭炉暖房试图将花催开。
如今李贵妃落难,没人顾得上这盆花,于是它在寒风中瑟缩。
“二娘怎么站在这,崔将军呢?”
孟取善扭头:“去安排宫中布防了,他说这种时候最不能大意。”
“辛苦他了。”芳信走到孟取善身旁,也看着那朵花苞。
沉默片刻,芳信忽然叹一声:“你的胆子真够大的,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我觉得,东窗事发被杀,好过坐以待毙。”孟取善轻声说。
做了坏事被杀,和什么都没做却被杀,哪个更好?
她当然想过,万一事情提前败露,自己在香上动的手脚被发现,不仅自己必死无疑,还会连累许多人。
不过她在博戏一道上运气总是不错,这次也赌赢了。
退一步来说,就算提前被发现,她也未必会输。
皇帝这个身体,受不了任何刺激,他若神智清醒,乍然知道小皇子不是他的血脉,稍一动怒,也会猝然死去。
只要皇帝一死,李贵妃没了倚仗,而她有崔竞,有姐姐姐夫,仍然赢面很大,既然如此,为何不敢放手一搏。
芳信想起梦中见到的那个成为颖王侧妃的孟二娘。
这样的孟二娘,令他都有些害怕了。不过同时,他也因为孟惜和有这样一个妹妹而感到放心。
未来他或许有身不由已,顾及不到的地方,孟惜和还有这样一个感情深厚的妹妹能替她着想,这很好。
“你姐姐有身孕了。”芳信说。
孟取善霎时笑了:“怎么不在信中告诉我,姐姐肯定很高兴!”
“是高兴,就是光顾着担心你,高兴也没高兴两天。”芳信说。
孟取善面带苦恼:“姐姐是太在乎我了。”
芳信:“……”炫耀什么呢。
孟取善朝他行了一礼:“求姐夫一个事,那位小皇子,虽说是罪人颖王血脉,但他毕竟无辜,放他一条性命,就当是给姐姐积福了。”
她就是不说,芳信也不打算为难一个三岁小孩:“之后让人将他送到老王妃那里去,老王妃会好好养育他。”
“希望他日后无病无灾吧。”孟取善声音很轻。
这个祝福是真心的,毕竟她对那孩子也有两分歉疚。
李贵妃或许以为皇帝没了,她还有小皇子,但是……胜兰香对身体健康的人没什么妨碍,赵氏皇族如皇帝那般患有头昏病的,却不能长期接触。
小皇子只要在李贵妃身边久一点,不一定能平安长大如她所想地继承皇位。
所以,还是活到最后的人能笑到最后。
芳信被一个来报信的宦官喊走了,孟取善站在原地,拨弄一下那朵垂头的花苞。
她孟取善可以死,但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