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紧闭的屋门被人叩响了,几轻几重,是陈逐那些暗卫的密语。
将被自己揉得凌乱的顾昭瑾整理好,帮人把散落的头发夜用发带束起,陈逐又在他的唇瓣上贴了一下,没有松开两人相扣的手指,对外喊道:“进来。”
暗卫走了进来。
是先前被陈逐派去清洲的那几人,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但是眼睛很亮,脸上是一副幸不辱命的骄傲。
他们身后跟着一名医师打扮,被捆住手腕中年人。
众人看到两人立刻下跪,连喊:“参见陛下。”
让暗卫们回府修整,陈逐开门见山地对这名怪医说道:“给陛下看病,若能治好便不计较你参与谋逆之罪。”
来的路上就被告知过此事,医师连连点头。
陈逐给他解了捆缚,怪医执起顾昭瑾的另一只手,对于两人紧扣的另一边手指视而不见,摇头晃脑念念有词一阵,开口说:“百越的毒,能解,但是解完会陷入虚弱。”
他觑了一眼两人的面色,又连忙补充:“但是小民既能解毒,自然也能调养身体。”
这怪医看起来似乎比那个百越族人更厉害许多,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似作假。
陈逐眼眸闪了闪,让候在门边竖着耳朵听动静的柳常进来。
“带去偏殿,和那百越族人一起,对比两人开的药方,看看哪个更好。”陈逐说,又看向怪医,“你与那百越族人我只取其一,这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没想到还要竞争上岗,怪医当即有点急切,但是又不敢大声喧哗,满脸紧张地被柳常带去了偏殿。
等殿里完全静了下来,陈逐板着的脸忽然松懈情绪,额头抵在帝王的肩头,声音有点轻快:“恭喜陛下,三喜临门。”
得知自己的病情能够医治,顾昭瑾面上没有直白显露,但也有些高兴。
不过此刻听着陈逐的话却没反应过来:“哪三喜?”
两名能治病的医师,怎么也只有两喜。
陈逐掰着手指给给他数:“陛下的病得以医治,此乃一喜;等怪医比赢了百越族人,将那百越族人斩杀给殿下与母后报仇,此乃二喜;三喜么……”
把脑袋抵在帝王怀里的陈贵妃撩起眼皮,眼眸深深,满眼旖旎的笑意,将手臂勾上了帝王的肩膀,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陛下莫不是忘了,眼下距离咱们的婚事不足一月——”-
帝王大婚,礼部、宫廷都忙活得脚不沾地。
造册、彩排……各种各样的仪式流程紧锣密鼓地核对着,因为帝王的上心程度,柯道远几乎每天两三封地写奏折汇报事情的进展。
起初这些奏折的确是帝王朱笔亲批的,后来治疗开始,眼看顾昭瑾的手腕上时常扎着银针,陈逐便接过了这些繁琐的事务。
惯常疏懒的陈贵妃在看奏折、亲皇帝、盯治病等重要的事情中忙得团团转。
难得闲下来的帝王被陈贵妃拘在景仁宫里,无所事事,只得安心养伤。
因为用药的缘故,顾昭瑾每日昏昏睡睡,醒来的时候不是在陈逐的怀里,就是枕着陈逐的大腿,极偶尔会在颠簸之中,被陈逐拦腰抱着逛花园。
等帝王终于被准许拆了银针、暂停药浴以后,发现整个皇宫都已经被布置得喜气洋洋。
“恭喜陛下,明日大婚。”一众宫人被柳常领着排列恭贺。
陈逐在他的耳边笑:“恭喜陛下——”
陈贵妃的语气太不正经,顾昭瑾没忍住也笑了笑,看着宫人目光灼灼的样子,一挥手,说道:“有赏!”
领了赏钱的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所有人都在静待吉时。
寅时初刻,净鞭三响裂空,震得皇宫之内各处宫殿的檐角铜铃齐鸣。
七十二抬麒麟金顶仪舆自被特意又布置过一番的景仁宫迤逦而出,舆身遍覆珍珠串就的獬豸纹帷幔,在灯笼下泛着冷冽的虹光。
舆前导驾的是身穿着特地赶制的新衣的御前侍卫,蟒纹曳撒,腰间獬豸纹金镶玉腰牌在晨雾中明灭,恰似游动的碎银。
帝王亲率满朝文武在午门迎候,朱红衮服上的十二章纹换作金线绣麒麟獬豸并立图,左肩麒麟踏云,右肩獬豸噬恶,中间以十二道金丝连接。
顾昭瑾的气色很好,在红光金线的映衬下,背对百官抿着唇瓣笑。
贵妃仪舆停在丹陛前,坐在其上之人同样眉眼含笑,穿着以朱红为底色,银线绣就的麒麟踏浪纹礼服。
十二旒上,每道旒珠皆用獬豸角磨制,仪舆顶盖中央立着鎏金獬豸宝顶,独角直指北斗,舆身八面则绘麒麟吐书图,书中字迹随步伐明灭。
——远超贵妃规格的仪制,但是早就吵了许多轮,并败下阵来的文武百官却眼观鼻鼻观心,佯装什么都没发现。
陈逐扶着麒麟首车栏走下。
一阵始料未及的大风忽然刮过,翟衣下摆的百只银线獬豸像是要振翅欲飞,捧册宝的女官手中金册差点在猎猎狂风中被掀飞。
仪仗队慌乱了一瞬,柳常就要冲去抓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