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套房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落地灯在地毯上投下暖黄的光晕。
顾疏桐蜷在沙里,面前堆着一摞摞打印纸,指尖沾了墨粉,在纸料边缘洇出浅灰的痕迹。
她翻到某页时突然顿住——那是三年前"孕妇"事件的监控截图,画面里穿蓝布裙的女人扶着后腰后退,裙角沾着的红渍边缘泛着不自然的橘,像极了市货架上最便宜的红墨水。
"顾老师,什么呆呢?"裴砚舟的声音从餐桌传来。
他正蹲在地上整理u盘,花衬衫下摆被揉成皱巴巴的团,梢翘起一撮,活像被踩过的蒲公英,"何姐说这批邮件加密得跟保险箱似的,她黑了三个通宵才扒出林远和水军头目的聊天记录。"
何敏抱着笔记本从卧室晃出来,眼下青黑得能种蘑菇:"那老狐狸还挺会玩,用的是暗语。
给顾小姐加把火是买热搜,找个会哭的就是雇孕妇。"她把电脑往桌上一放,屏幕亮着密密麻麻的英文代码,"我比对了二十七个水军账号的ip地址,全指向光辉集团旗下的广告公司——这孙子连脏活都舍不得外包。"
顾疏桐的指甲轻轻叩了叩那张监控截图。
三年前她被全网骂"推孕妇致流产"时,经纪人急得要调监控,却被公司高层压下说"印象不好"。
后来她才知道,那家公司的最大股东,正是林远的表舅。"所以当年他们不仅买通群演,还买通了我的公司。"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手指却攥紧了资料边缘,"难怪我去医院查记录,所有病例都不翼而飞。"
裴砚舟突然坐直,把最后一个u盘"咔"地插进盒子:"现在这些都成了他们的催命符。"他晃了晃装着二十几个u盘的铁盒,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鞭炮,"聊天记录、转账凭证、医院护士的证词——够林远在局子里过三个生日了。"
何敏打了个响指:"我刚联系上经侦支队的陈警官,他说半小时后到。"她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领口,从包里摸出润喉糖丢进嘴里,"说要带证物科的人来现场取证,省得咱们来回跑。"
顾疏桐站起身,走到窗边掀起一角窗帘。
楼下梧桐树影摇晃,有穿藏蓝制服的警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口。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咖啡厅,林远捏着茶盏说"过去的事早不放在心上"时,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瓷片。
原来他不是不放在心上,是在等最后一张底牌。
"顾老师?"裴砚舟的手覆上她肩膀。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针织衫渗进来,带着点刚冲过热水的暖意,"怕吗?"
"怕过。"顾疏桐转身,看见他眼底的血丝,突然伸手把他翘起的梢压平,"三年前在地下车库,我蹲在孕妇旁边,闻见她身上有股劣质香水味。
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可公司说清者自清,粉丝说相信姐姐,结果呢?"她笑了笑,把那叠监控截图塞进证物盒,"现在不怕了。
证据在这儿,警察在这儿,你和何姐在这儿——"她指尖轻轻碰了碰裴砚舟手背,"我有靠山了。"
敲门声响起时,何敏已经站在门口。
陈警官带着两个穿白大褂的证务员走进来,为的中年男人冲顾疏桐点头:"顾小姐,我们看过初步资料,确实构成刑事犯罪。"他接过裴砚舟递来的铁盒,金属扣"啪"地扣上,"我们会立即立案,突击检查光辉集团的时间定在今天下午三点。"
顾疏桐看着证物盒被装进黑色公文包,突然想起什么:"林远最近在联系境外账户吗?"
陈警官顿了顿:"我们查过他的资金流水,三天前有笔两千万的跨境转账,收款人是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
不过您放心,我们已经申请了资产冻结令。"
裴砚舟吹了声口哨:"老狐狸想脚底抹油?门儿都没有。"
下午两点五十分,顾疏桐和裴砚舟坐在光辉集团楼下的咖啡厅里。
玻璃橱窗映着他们的影子——顾疏桐裹着驼色大衣,裴砚舟套着件印满菠萝的卫衣,怎么看都像来相亲的小情侣。
"你这衣服"顾疏桐盯着他胸口的菠萝,没忍住笑,"确定不是何姐趁你睡着偷买的?"
"这叫迷惑战术。"裴砚舟端起冰美式晃了晃,冰块撞着杯壁叮当作响,"要是林远的保镖认出我是导演,指不定要提前通风报信。"他突然倾身凑近,咖啡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飘过来,"看,六楼那个穿灰西装的——"他用吸管指了指,"是林远的特助,刚才在电梯里接电话,说老板在办公室等审计。"
顾疏桐顺着看过去。
六楼落地窗前,穿灰西装的男人正对着手机点头,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摇晃的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