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域崩解(章:玉血焚门)
星骸荒原,死寂如坟墓。
风在这里是凝固的,空气是铁锈味的尘埃。唯有万秽星门,如同宇宙间一道溃烂的疮疤,矗立在永恒的冻土之上。那由十万八千具庞大神魔尸骸堆砌而成的骸骨门框,此刻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剧震。每一根扭曲的骨头都在呻吟,每一个空洞的眼窝里,原本燃烧不熄的幽绿磷火,在玉血长矛贯入的瞬间,齐齐熄灭,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吞噬了最后的光源。死寂,更深沉了。
伽罗盘踞的枯骨王座,高悬于污秽血海之上,此刻表面爬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细碎的骨屑簌簌剥落。座下那片原本如同活物般翻腾咆哮、汇聚了亿万生灵怨毒与绝望的污血之海,仿佛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深渊。沸腾的浪头在刹那间定格,由极动化为极静,暗红的浆液凝结成一片覆盖荒原的巨大暗红琉璃,光滑如镜,却透着令人作呕的邪异。
门缝中央,那颗搏动着的、如同巨大心脏般的“万秽归源核”,正是玉血矛刺入的所在。矛尖深深没入,精准地贯穿了归源核最核心的符文结构。一道狰狞的裂痕自矛尖刺入点蔓延开,如同破碎的瓷器。粘稠如沥青、散着刺鼻硫磺与腐烂气息的“原罪浆液”,正从这道裂痕中汩汩涌出。每一滴浆液坠落在下方凝固的污血琉璃上,都出“嗤嗤”的恐怖声响,腾起浓郁腥臭的青烟,将琉璃蚀出一个个冒着气泡的深坑。那浆液仿佛拥有生命,在坠落过程中扭曲、挣扎,隐约形成无数痛苦哀嚎的面孔,旋即又在青烟中消散。
“咳……”
一声压抑的闷哼打破了这毁灭景象下的短暂死寂。楚烬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砸落在下方那片冰冷、光滑、散着邪异气息的污血琉璃平原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单膝跪地,膝盖骨与琉璃撞击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紧握的右拳指缝间,死死攥着几块温热的玉佩碎片——那是白璃留给他的信物,此刻却滚烫得如同刚从熔炉中取出的烙铁,几乎要灼穿他的掌心。碎片中央,一点全新的、形如霜花的冰蓝色烙印正在疯狂地明灭闪烁,每一次亮起都散出刺骨的寒意,每一次熄灭又残留着一种奇异的、源自白璃神血的暖意余温,冰与火在他掌中交织、拉锯。
他猛地抬起头,血戮之眼赤芒大盛,死死锁定那万秽归源核的裂痕深处。
归源核内部翻涌的漆黑浆液并非在溃散,而是在疯狂蠕动、挤压,试图弥合那道致命的伤口!粘稠的黑浆在裂口处反复冲刷、堆叠,每一次涌动都散出更浓烈的恶意。浆液表面,一张由纯粹污秽凝聚而成的巨大面孔浮现出来,正是伽罗的模样,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扭曲、怨毒,如同从九幽炼狱爬出的恶鬼,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楚烬。
“门……未碎……”那由污血浆液摩擦形成的嘶哑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尖锐,穿透凝固的空气,直刺楚烬的耳膜,也震荡着整个星骸荒原,“祭品……终将……呃啊——!”
伽罗的嘶吼被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骤然打断!
轰隆隆——!!!
玉血矛炸开的残余能量,其恐怖震荡终于传导至星门的地基深处。如同沉睡亿万年的巨兽被惊醒,覆盖荒原的污血琉璃平原之下,那支撑着万秽星门的古老永冻冰层,再也承受不住这内外交加的毁灭力量,轰然炸裂!
一个直径过千丈的恐怖巨坑瞬间出现在楚烬与白璃前方的污血琉璃平原上!无数凝固的暗红琉璃碎块被狂暴地掀飞、粉碎,化作一场致命的暗红冰雹雨,向着四面八方激射!
然而,坑底裸露出的景象,远比污血琉璃更加震撼人心!
没有想象中坚硬的岩层或冰冷的冻土。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纵横交错的网!
网由无数粗壮无比的锁链构成。这些锁链并非凡铁,每一条都呈现出深邃的宇宙星空般的质感,漆黑如夜的链身上,点缀着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微弱星光的颗粒,仿佛将整条星河都锻打进了链条之中。更令人头皮麻的是,每一条星辰锁链上,都密密麻麻地缠绕、禁锢着一具具散着古老苍茫气息的星辰骸骨!这些骸骨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形如巨兽,有的似人似神,但无一例外都蕴含着磅礴而寂灭的力量残余。它们被冰冷的星轨锁链死死捆缚,如同被钉在宇宙刑架上的囚徒,亿万年的时光也未能消磨其骸骨上残留的恐怖威压。
整张巨网,散着一种禁锢、封印、永恒镇压的冰冷意志。
而在巨网中央,那无数星轨锁链汇聚、缠绕的核心节点,赫然封存着一件器物!
那是半截战戟。
戟身呈现出一种亘古寒冰般的透彻冰蓝色,仿佛由最纯净的极地玄冰雕琢而成,却又散着金属的冷硬光泽。它的上半截戟刃部分似乎已经断裂遗失,仅剩的戟柄和一小截戟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玄奥霜纹。这些霜纹并非死物,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冰蓝色的戟身上缓缓流转、明灭,每一次流转都带起一片肉眼可见的刺骨冰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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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这半截冰蓝巨戟正散着强烈的光芒,其戟柄上流淌的霜纹,竟与楚烬掌中紧握的、那块滚烫的玉佩碎片中央明灭不定的霜星烙印,产生了清晰无比的共鸣!两者闪烁的频率、散出的冰冷气息,完全同步!
“寒璃战戟?!”
一声虚弱而充满震惊的低呼在楚烬身边响起。
是白璃!
她不知何时已强撑着站起,摇摇欲坠地立在楚烬身侧不远处的琉璃边缘。她原本清冷绝美的脸庞此刻惨白如纸,嘴角残留着刺目的金色神血,华丽的月白色神袍多处破损,沾染着污秽的血迹与冰霜。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纤细的腰间,那枚从不离身的防御玉符——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丝丝缕缕的冰蓝色雾气正从裂缝中不断逸散出来,仿佛她生命的精华也在随之流逝。她的指尖颤抖着,轻轻拂过腰间碎裂的玉符,看着坑底那半截被星轨锁链缠绕的冰蓝巨戟,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恍然,有痛苦,甚至有一丝……深埋的恐惧?
“原来……是被污血蚀入地脉……”她的声音带着重伤后的气弱,以及一种勘破谜题的苦涩,“难怪……在神魔战场后……它便彻底消失了踪迹……”
就在白璃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异变陡生!
那张由星辰骸骨与锁链构成的巨网,毫无征兆地亮起了刺目的污秽红光!红光并非均匀散,而是如同剧毒的血液,顺着缠绕巨戟的锁链疯狂蔓延!伽罗那张在归源核裂痕处被震散的污血面孔,此刻竟化作无数道猩红扭曲的残念,如同亿万条血线毒蛇,顺着那汹涌而出的原罪浆液,精准地注入到坑底的星轨锁链网络之中!
“亵渎……星门者……万劫不复!!!”
伽罗怨毒至极的咆哮,不再是嘶哑的摩擦声,而是化作了亿万怨魂叠加的尖啸,直接冲击着楚烬和白璃的灵魂!
下一刻,那本应永恒沉寂、负责封印镇压的星轨锁链,在污秽红光和伽罗残念的疯狂灌注下,仿佛被赋予了邪恶的生命力!
喀啦啦——!
缠绕在巨戟戟柄和戟身之上的锁链率先“活”了过来!它们猛地绷紧,如同被无形巨力拉扯的毒蟒,狠狠绞杀!
咔嚓!轰!
被锁链缠绕的那半截寒璃战戟戟柄处,原本流淌不息、散着纯净寒意的玄奥霜纹,在污秽锁链的绞杀下骤然暗淡、破碎!积蓄在戟身内部、源自亘古冰川的无尽寒气失去了束缚,如同被引爆的冰山,轰然炸开!
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冰蓝色寒雾瞬间从巨坑底部喷薄而出,瞬间弥漫了小半个星骸荒原!气温骤降,连那凝固的污血琉璃表面都瞬间凝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然而,这并非纯粹的寒意。
就在这冰蓝寒雾喷涌的刹那,那些被伽罗残念彻底污染的星轨锁链猛地一振!
嗖嗖嗖嗖嗖——!
亿万道尖锐到撕裂空气的破风声骤然响起!
只见那弥漫开的冰蓝色寒雾,在锁链上污秽红光的强行扭曲与压缩下,竟在刹那间凝固成了亿万枚细如牛毛、通体漆黑、尖端闪烁着污血寒芒的冰棱针!每一枚冰棱针,都融合了寒璃战戟的极致冻气与伽罗最恶毒的原罪污秽!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刚刚出惊呼、气息已极度衰弱的白璃!
针雨!灭魂之雨!
度越了闪电,越了思维!空间仿佛被这密集的污血冰针贯穿、切割!它们组成的死亡洪流,带着冻结灵魂、污秽神体的双重毁灭力量,撕裂弥漫的寒雾,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就出现在了白璃的面前!
太快了!快到连楚烬的血戮之眼都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片死亡的残影!
冰棱针那漆黑的、泛着污秽血光的针尖,已经触碰到了白璃胸前那片月白色的神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