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电话挂掉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母亲下了禁口令。
&esp;&esp;她不怪。
&esp;&esp;她理解。
&esp;&esp;那时候她还不确定是不是塌,现在她知道了。
&esp;&esp;不是“会不会”,而是“哪一天”。
&esp;&esp;那之后,沉纪雯开始认真关注所有经济新闻。港汇、空头、地产滞销、恒指跳水。她不看母亲怎么说,只看数字怎么变。
&esp;&esp;是市场在塌。
&esp;&esp;她从来没试图插手。也没有妄图劝阻。
&esp;&esp;只是习惯看得久一点,记得牢一点。
&esp;&esp;母亲不会叫她回来,也不会让她救火。她也不会真的越过这条线。
&esp;&esp;可她会继续看下去。
&esp;&esp;风从窗缝灌进来,带着一点初冬的冷。
&esp;&esp;她坐在书桌边,敲下一行课程分析摘要:
&esp;&esp;「真正的断裂,不来自判断失误,而是系统在反复灌入明天的水,填补今天的洞。」
&esp;&esp;她看着那一行字,良久,又默默将它删去。
&esp;&esp;十一月初,天气微凉,香港开始进入真正意义上的“秋”。
&esp;&esp;沉时安一如既往地早起,去学校,处理公司发来的报表,与证券行保持联系。
&esp;&esp;这天,合作券商的研究员悄悄发来一份未经发布的追踪文件,附在邮件最下方。
&esp;&esp;沉时安点开,最后一页写着:
&esp;&esp;「某地产企业集中调动大额短期融资,用于战略性回补中环项目现金缺口」
&esp;&esp;他盯着那一行字,指尖顿了一下。
&esp;&esp;企业注册号他熟得不能更熟。那是欧氏控股用于持有中环商厦的架构之一。而这个时间点,地产仍深陷冰窟,市场上所有有经验的资金都在撤。
&esp;&esp;她还在加码。
&esp;&esp;不退,反而全押。
&esp;&esp;那一晚,他调出那栋大厦的租赁纪录,发现过去三个月内已有五家核心租户终止合约。空置率飙升至三成以上。
&esp;&esp;他靠在椅背上,掐着眉心,什么也没说。
&esp;&esp;那份文件他看了整整四遍,每一遍都比上一遍更沉。
&esp;&esp;欧丽华不傻,她是根本不肯承认。
&esp;&esp;她甚至可能还在和银行谈下一轮融资,用资产包滚出现金流,再押一轮。赌一切都能熬过去。
&esp;&esp;她很聪明,也很自负,还在相信她能控制局面。
&esp;&esp;沉时安盯着屏幕,许久未动。
&esp;&esp;桌上的表格还开着,利差曲线快被他看穿了底色,指节轻轻敲着桌面,一声一声,在空寂的书房显得格外突兀。
&esp;&esp;沉兆洪葬礼之后,他已经停手。
&esp;&esp;他甚至写过一封匿名邮件,想发给对方的财务总监,提醒他们流动性红线已至。
&esp;&esp;邮件打到一半,他删了。
&esp;&esp;他明白,这是个无力回天的局。他不是盟友,甚至连旁观者都不是。他早已站在对立面,等的就是这一天。
&esp;&esp;他为此从去年就开始筹备,设了信托、跑了账户、盯着每一轮调息窗口,就为了等欧丽华撑不住的那一刻补刀。
&esp;&esp;那晚,沉时安在书房坐到很晚,手上拿着一瓶法文标签的沐浴露,无意识地摩挲着。
&esp;&esp;这场风暴不是他引来的。它会来,不管有没有他。
&esp;&esp;自己算不上这场风暴的掀浪者,甚至连参与者都排不上号。
&esp;&esp;没人能保欧丽华,也没人能自保。
&esp;&esp;他之前挂的那几笔空仓,最初账面漂亮,利差丰厚,可拖得太久,利息开始反噬,券商也在催保证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