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畏怯,也仍敢盯着聋娘看。
三日前,她便想将积攒的珠宝玉器与银票散银尽数交给自己的情郎,让他再凑凑数目,俱换成银票,为她赎身。
谁成想聋娘得知后,不仅将她锁在后院,还派了青仙楼护卫将她的心上人儿打了一通。
这三日,自然是失了联络。
所以,她心中有气。
聋娘很清楚南玲珑作何想法。
既然清楚,她自是不会让南玲珑行差踏错,误了一生。
“今日有恙,落牌。”
虽身体无恙,但是满面怨天尤人。
落牌,便是摘下木牌,今日告休。
聋娘说完,转身要走。
“我想去找他。”
南玲珑伸手虚拦住,对着聋娘说着,语态哀婉,话语恳切却坚定。
她说的很慢,每个字唇形也很标准,不为别的,只为方便聋娘读唇。
“不行。”
聋娘不想多说。
她觉得南玲珑和当年的自己很像,所以总得拦一拦。
拦得住,她就不必再说,而拦不住,说再多也是无用。
南玲珑咬着唇,秀色楚楚可怜,想再说些话,却不知还能说什么。
轻声叹着,回身取下写着自己名字的红色木牌。
房门紧闭。
聋娘继续朝前,每十二步,一间房。
半个时辰,二十四间房,聋娘便已巡满一圈。
今日,十二位红倌人落了三牌,十二位清倌人只落一牌。
早事毕,自然是到了启板的时辰。
聋娘此时站在二楼楼台之上,俯瞰着一楼一位正仰头看着自己的女子,青仙楼凤娘。
凤娘面貌与聋娘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她艳丽无匹的脸蛋儿上,一双凤眼媚意天成,正嫣然巧笑,端的是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启板?”
凤娘天生妖媚,声却似莺鸣般清脆。
聋娘走下楼梯,点点头,虽听不见,但她看得清。
在这青仙楼,没人敢在她面前说话不清不楚,让她看不真切。
凤娘也不行。
“姐姐,今日南胜使臣好像进城。”
凤娘挥手,自有小厮去门口张罗开门,而她挽着聋娘走到一旁,字字清晰,闲谈杂常。
“南胜使臣总要待些日子,你记着让师师告休,侯上几日。”聋娘思索片刻,挑了一位最擅琴道的清倌人。
都说这位新来的南胜使臣喜好弦音,与之前那些明里道貌岸然,却终日流连花街的使臣有所不同。
“对了,姐姐,昨日新来的雏稚,性子好生执拗!”
凤娘这才想起,昨夜她掏出五十两白银,买下了芳龄不过十五的娇俏美人坯子。
“跪了多久?”聋娘听闻新进莺花,眉眼才舒了些。
“足一夜。”
“执鞭了?”
“三十六鞭,我亲自执的,不闪不避,不哭不喊。”
“三十六……”聋娘读清唇语,略微惊诧,“我去看看。”
没有雏稚能挨过凤娘的三十六鞭,还能跪上一夜。
于是凤娘挽着聋娘,转过身朝戏台旁的侧门走去。
掀开门帘,行过门廊,便是青仙楼后院。
季离在柴房里,仍跪坐着。
在他身边,一位身穿怪异黑色道袍的男子,正斜倚着柴堆酣睡。
男子名叫王有志,是青仙楼的护卫,年纪虽说刚过而立,瞅着总像是更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