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意和靠在余念身后,余念握住了她的手,微俯身,靠近她耳边,低声宽慰:“别怕,想想你能重新看清这个世界的样子,想想我们一起去乐余……我就在这里,寸步不离,等你出来。加油!我相信你。”
“哦。”枝意和点了点头。
这时,另一名同样身着灰袍、面无表情的侍女悄无声息地从门内的幽光中走出。她手中端着一个乌木漆盘,盘上放着一套折叠整齐的、同样质地的深灰色麻布长袍,还有一个造型古朴、非金非木的碗盏,碗中盛着半碗液体,散着刺鼻的腥甜气味。
“请更衣,净手。”后来的侍女将漆盘呈到枝意和面前,声音平板。
枝意和换上了麻布长袍,长袍宽大,带着一股陈年的草药味,将她整个人包裹,仿佛也隔绝了部分属于“枝意和”的气息。
枝意和接过漆盘,站在门口,长舒一口气,独自一人抬脚跨过了那道刻满符文的门槛。
刚进门,身后的门就出“嘎吱”声,严丝合缝地关闭了。
门外,只剩下余念目光凝重,紧盯着紧闭的大门。
枝意和端着那碗液体走了几步便不敢再向前,也不敢后退。
就在她僵立在原地,几乎就要崩溃之际,一丝幽幽地香气钻入了她的鼻腔。
那是一股……似曾相识的香气,可她想不起来,于是她全神贯注地追随着那缕香气的方向,生怕它突然消失。
大约走了七八步,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替你姐姐重活一世,窃占命格,鸠占鹊巢!如今,你可如愿了?!!”
“姐姐?重活一世?”枝意和感觉莫名其妙,不论在这儿还是现代,她都没有姐姐啊。
正想反驳,手中的漆盘剧烈地晃动起来,一种无法形容的声音灌满了她的双耳,像是万鬼悲鸣,无数凄厉、痛苦、绝望、怨恨的嚎叫、哭泣、嘶吼声交织在一起,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有无数双手,正从地底挣扎着爬出来抓她的感觉。
“啊——!”枝意和将碗盏“哐当”一声摔在石板上,她蜷缩起身体,就在她精神被这声音彻底摧毁前,一个清晰的女声突兀地穿透了层层鬼啸,穿透她的意识:“我命当绝,此乃天数!然我心有不甘,恨意滔天!”
那女子的声音充满了怨毒:“今日,我以这万魂怨戾为引,以这万盏本命灯为薪,燃尽此间生气!不求向天借寿苟延残喘,只求逆乱阴阳,颠倒乾坤,再重活一世!!”
本命灯?逆天改命?重活一世?替姐重生?
这阵法之内,到底囚禁着什么?这声音是谁的?这是师婆制造的幻象?还是有被封印在此地的什么恐怖的过往?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不是说给我解毒嘛!你要再这么吓唬我!我……我就走了!”枝意和对着空气呼喊。
“海棠花底鹧鸪,杨柳梢头杜宇,不如孩子就叫——允棠吧。”
“不姓‘枝’?”
“他已另娶她人,孩子,也只会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何况,我们崔氏一族,本就是母系氏族,依照传统,孩子本就该随母亲姓氏,不是吗?”
“好!都依你。只是……禾禾,娘有件事未告诉你。”
“何事?”
“你别急,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崔氏,自古以来就背负着一个流传久远、不知是祝福还是诅咒的宿命:家族长女若得福祉,必有另一家族成员承受相应甚至加倍的不幸;反之,若长女遭遇不幸,其妹妹往往能逢凶化吉,一生顺遂。”
“娘!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此律只传女,不传男。为了打破这平衡,避免后代再受其苦,崔氏历代族长在诞下长女后,都选择不再生育。只是,棠儿既已出生……”
……
“为什么我真心爱慕的男子,最终只将我视为获取权力的垫脚石,利用殆尽后弃如敝履。
为什么我所嫁的夫君,心中所爱的却是明媚开朗的允棠,对我,就只有相敬如“冰”的疏离。
为什么爹娘的目光总是停留在允棠身上,我就像是一个外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