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7章
“你有计划了?”我用口型,无声地问他。
梁凡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我们没有一个万无一失的,能够逃出生天的“计划”。
因为在这个“养殖场”里,任何试图“逃跑”的行为都只是剧本的一部分,只会被“祂们”引向一个早已设计好的,充满讽刺与绝望的死胡同。
我们唯一的“计划”就是不再遵循任何“计划”。
我们要做的不是在“规则”的范围内去寻找漏洞,而是用我们自己的“道”去污染、扭曲、甚至改写这个世界的“规则”本身。
当晚,我们回到了位于码头区,用烂泥和茅草搭建的简陋的窝棚里。
外面是海浪拍打堤岸的永恒不变的节奏。
里面是我和梁凡长达三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谈话。
“我的道是‘真如来’。”我先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能映照真实,洞悉本源。但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我看到的‘真实’越多就越接近‘祂们’的‘痛苦’。这条路走不通。”
“所以我换了一条路。”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布满了老茧和伤口:“我开始向内看,看山川草木。我发现‘祂们’可以编写‘故事’,但无法或者不屑于去修改构成世界最底层的‘基石’。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点。”
梁凡静静地听着,他盘腿坐在草席上,整个人融入了黑暗,只剩下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
“我的道是‘不看’。”
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不看不是闭上眼,而是斩断‘因果’。‘祂们’的剧本由无数的因果线编织而成。一个角色因为仇恨所以复仇。一个皇帝因为痛苦所以疯狂。”
“一个士兵因为恐惧所以残忍。只要你还在这张因果网中,你就永远是‘祂’的提线木偶。”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斩断这些线。”
我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了梁凡的思路。
这是一种釜底抽薪的打法。
我指了指自己:“既然如此,我来做那个腐蚀血肉的。我要将这个世界最底层的,那个最疯狂最恶毒的‘真相’,以一种‘祂们’无法控制的方式泄露出去。”
“我要让这个‘养殖场’里的‘牲畜’们知道自己是‘牲畜’。”
“我不知道这会引发什么,或许是更大规模的疯狂,或许是彻底的麻木。但无论如何,那种情绪一定不是‘祂们’想要的。”
“你。”
我看向梁凡:“来做那个扰乱神经的。你要用你的‘空’之道去制造‘意外’。让军粮‘意外地’被烧毁。让战船‘意外地’触礁。让圣旨‘意外地’被送错。让这场‘御驾亲征’的精心编排的大戏处处都充满了滑稽而又致命的巧合。”
梁凡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定下了我们的“反抗”纲领。
我们不再是观众,不再是演员,不再是囚徒。
从这一刻起,我们是这个世界的“天灾”。
战争如期而至。
吴王这个偏安一隅的土皇帝,在最初的恐慌过后,选择了最符合他“枭雄”人设的剧本——奋起反抗。
他召集了所有能调动的军队,加固了崖州城的城防,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声称当今皇帝早已被奸臣赵高玄控制,他要为“清君侧”为“大夏正统”而战。
多么熟悉的台词。
三年前,太子和瑞王也说过类似的话。
历史在这个世界里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拙劣的换了一批演员的复刻。
皇帝的舰队封锁了整个海湾。数十万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黑色的龙旗遮天蔽日。
一场惨烈的,毫无悬念的攻城战即将开始。
而我和梁凡的“反抗”也悄然无声地拉开了帷幕。
我的战场不在城墙上,而在人心之中。
我辞去了码头力夫的工作,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疯癫的乞丐。
我用泥污和锅灰将自己的脸涂抹得更加不堪入目。
我撕烂了本就破烂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
然后我开始“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