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穿透晨雾的刹那,希长握着青铜锄的手猛地僵在半空。锄柄上蜿蜒的银纹突然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他低头盯着虎口处那道月牙形旧疤——十二年前为替望轻挡下兽爪时留下的,此刻正随着急促的心跳突突烫。
"阿长哥!"虎娃的惊呼从祠堂方向传来。
希长转身时,看见少年踮着脚扒在雕花窗棂上,鼻尖几乎要蹭到窗纸上褪色的光蝶纹样。
"是阿姐的《星轨谣》!"虎娃的声音带着哭腔,他颤巍巍的手指已经触到供桌上那截褪色的衣带,"你听,铃音里真的有"
细碎的铃声裹着山风涌来,希长闭上眼。
记忆里望轻坐在青石上哼唱的画面突然鲜活,少女的间别着银铃,歌声随着星子坠落的轨迹流淌。
当他再度睁眼,虎娃指尖缠绕的光丝正顺着衣袖攀爬,在粗布上勾勒出半幅残缺的星图——那是他们三人曾在夏夜共同绘制的守护图腾。
"当年她说星轨会指引归途。"希长的声音被风揉碎,他握紧锄头走向祠堂,银纹在晨光中流转如活物,"或许这次,铃声就是星轨的召唤。"
最末一声铃响如断线的珠,消散在翻涌的晨雾中。
虎娃突然指着供桌尖叫:"阿长哥!快看!"
褪色的旧衣骤然泛起荧光,那些被岁月磨得毛糙的绳结间,星丝如同活过来的萤火虫,正沿着布料裂痕游走。
"这是阿姐的修补术!"希长的瞳孔猛地收缩。
记忆翻涌,十二岁的望轻总爱用星丝缝补他闯祸扯坏的衣襟,"星丝要带着思念才能光。"
少女柔软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此刻,那些银线穿梭的轨迹,分明复刻着当年虎娃贪吃扯坏衣带时,望轻嗔怪又无奈的模样。
虎娃的手指颤抖着悬在旧衣上方,星丝立刻攀附上来,在他掌心凝成一滴透亮的光珠:"好凉像边境花田的星露!"
少年鼻尖泛红,"阿姐说过,星露是星星的眼泪,能治愈所有伤口。"
希长伸手触碰布料,指尖传来湿润的稻香,那是芦苇村特有的气息。
星丝缠绕在他虎口的旧疤上,隐隐传来温热,恍若望轻的指尖抚过:"还记得她说什么吗?等你们平安回家,我就用星丝给你们缝件会光的披风。"
话音未落,旧衣突然舒展,一道温柔的女声从星丝交织的纹路中流淌出来:"笨蛋,现在不是穿上了吗?"
布料上浮现出模糊的光影,依稀可见少女背着青铜铃,在星轨下向他们招手。
"阿娘!银铃在震!"阿凌突然抓住妇人的手腕,腰间那枚家传银铃泛起细密涟漪,与旧衣上的星纹共振出柔和光晕。
妇人指尖抚过衣料上蜿蜒的光痕,大师姐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最牢的契约不在青铜鼎上,而在人心的褶皱里。"
"这是星轨传讯术!"阿凌的眼睛亮得惊人,"就像阿爹教我的,当两个灵魂同频时"
话音未落,旧衣突然舒展成半透明的光幕,映出千里外的景象:望轻站在边境烽火台上,银间的铜铃正流淌出璀璨星丝,每一缕都精准地勾连向芦苇村的方向。
"她真的还活着"妇人呢喃着,泪珠砸在星纹上泛起细小水花。
记忆翻涌——那年望轻离开时,她攥着这件旧衣追出三里地:"为什么非要去边境?符文契约根本不可信!可信的从来不是符文。"
少女转身时,铜铃撞出清越声响,"是你总在油灯下为我缝补衣袍的温度,是虎娃他们把最后一块糖塞进我兜里的心意,这些才是永远拆不散的契约。"
此刻光幕中的望轻突然抬手,星丝化作文字在虚空中闪烁:"你们看,我用三年时光,把所有思念都织进了星轨里。"
阿凌腰间的银铃骤然迸强光,与旧衣上的星纹彻底融合,在祠堂内投下漫天星河。
"原来我们一直都在彼此的星轨上。"妇人轻轻搂住阿凌,望着光华中浮现的无数画面——深夜缝衣的烛火、村口守望的身影、还有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牵挂。
这些细碎的温暖,早已在时光里交织成网,让每个漂泊的灵魂,都能循着铃响与光痕,找到永远为他亮着灯的归处。
夜风突然卷着稻香撞开祠堂木门,希长手中的油灯险些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