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
窗外,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正斜斜劈在那支笔的金属笔身上,折射出一道锐利、冰冷、尚未命名的光。
凌晨一点四十七分,松涛阁二楼雅间内,空气尚未从那道天光的锐利余威中回温。
楚墨没接笔,也没看陈砚。
他指尖在桌面轻轻一叩——不是敲击,是校准。
像晶圆厂里工程师用镊尖轻触探针卡盘,确认微米级对位是否归零。
陈砚却已将一份牛皮纸封套推至桌沿。
封套无印,但边缘有极细的烫金暗纹,形如锁链缠绕的麦穗——省委办公厅特供信封,只用于绝密级政策备忘录。
“赵副省长昨夜签批的。”陈砚声音压得比前一句更低,喉结微动,像吞下了一粒未爆的引信,“《关于暂缓衡准微芯全系列出口许可的临时管控建议》,依据第十七条‘重大产业风险评估’条款,加盖了红色‘急办’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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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如深井:“书记让我问你——是想当民族英雄……还是想当烈士?”
话音落处,窗外云层翻涌,一道闷雷滚过远山脊线,却迟迟不落雨。
楚墨终于抬眼。
不是看陈砚,而是越过他左肩,落在墙上那幅褪色的《青龙坳地质剖面图》上——图中一道断裂带被红笔重重圈出,旁边批注两行小字:“岩体破碎,导水性强;若遇强震,易诱次生渗漏”。
那是严世昌三年前的手迹。
他忽然笑了。
很淡,唇角只向上牵了半毫米,却让整间屋子的气压骤降三分。
“如果我明天宣布,在本省投建英寸晶圆厂,”他开口,语平缓,字字如硅片沉积时氮气流的节拍,“书记……会不会出席奠基礼?”
陈砚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不是因问题本身,而是楚墨问的不是“能不能”,不是“该不该”,而是“会不会”——仿佛奠基礼已成既定事实,只待一个姿态,便能将政治势能锻造成实体产线。
他没答,只将信封往回推了三厘米。
动作精准,误差不过o毫米。
楚墨没再碰它。
起身,取下搭在椅背上的灰呢外套。
袖口掠过桌面时,袖扣擦过信封一角,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嗒”。
那不是金属相击,是氧化锆陶瓷与特种纸纤维的摩擦声——和晶圆厂洁净室里,机械臂末端真空吸盘释放晶圆时的频响,完全一致。
他走出门时,廊灯自动亮起。
光晕在他身后拉出一道狭长影子,边缘锐利如光刻掩膜的投影边界。
次日九点整,省改委官网后台,某条置顶公示悄然消失。
标题为《关于樱花电机(中国)扩建项目纳入省级重大产业绿色通道的预审意见》——布时间:昨日十六时二十三分;撤下时间:今晨八点五十九分五十八秒。
服务器日志显示,操作ip来自省委信息中心b座七层,权限等级:s-。
同一时刻,滨江国际会展中心主厅穹顶之下,楚墨立于全息沙盘前。
沙盘正中央,一座泛着冷蓝微光的英寸晶圆厂模型缓缓旋转,每一道蚀刻沟槽都纤毫毕现。
“百亿投资,五年达产,国产eda工具链全栈适配,期产能覆盖车规级cu与ai推理芯片……”他停顿半秒,目光扫向台下第三排中央,“特别感谢省委省政府,对核心技术自主的——坚定支持。”
镜头疾掠而过。
省委书记端坐正中,颔微笑;陈砚立于其侧后方半步,西装领口微敞,左手垂在身侧,拇指正缓慢摩挲食指指腹——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薄茧,位置、弧度,与赵国栋摩挲雪茄金箔时,拇指反复碾过的轨迹,严丝合缝。
而此刻,东京六本木佐藤健的办公室里,茶杯碎裂声刺耳炸开。
飞溅的瓷片映出他扭曲的倒影,以及手机屏幕上跳动的一行英文警告:
alert:at“ky-o-”fgdbyfatfterpolit——speg&cross-borderobs
老周没开灯。
他在城西老邮局地下机房最深处,将激光拾音器回收的原始音频导入声纹解构仪。
波形图瀑布般倾泻而下,高频段异常平稳——说明说话人全程佩戴了骨传导抑制装置,或身处强电磁屏蔽环境。
但就在赵国栋说出“火种不在灰里——在换袍子的手上”之后,音频底层,浮起一段持续o秒的、极低频的共振杂音。
像心跳。
又像某种加密协议握手时,硬件芯片内部振荡器的谐波泄露。
老周调出频谱放大图,指尖悬在回放键上方,迟迟未落。
因为那杂音的基频,恰好等于g-球车充电桩的电流谐振频率——而它的衰减曲线,正与星穹咨询账户最后一笔资金转入东京信托盲池的时间戳,严丝合缝,误差±毫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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